这头马鹿最后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头、蹄子和一些皮毛留在原地。
安澜在记忆里打开食谱文件夹,把马鹿和斑马并排放在一起,只想为大自然创造肉排时的鬼斧神而深深叹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好吃的东西,始终是个难解的谜题。
有了这顿饭打底,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再狩猎了。
从哈巴罗夫斯克到锡霍特山脉大约需要走三百公里,即使以老虎的速度也需要一周以上。为了珍惜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避开人类,安澜白天在树林里穿梭,到了晚上才靠近公路。
能铺路的地方一般地势相对平坦,积雪天还常常会有路政来撒盐除雪,是绝佳的借力之处。俄罗斯地广人稀,越靠近自然保护区居民就越少,所以能目击到东北虎的往来车辆也不多。
安澜奔跑着。
从远远地能看到群山,到站在群山脚下,到进入广袤的针叶林。
面积广大的锡霍特-阿林保护区和周围几个保护区连成一片,共同守卫着飞禽走兽们最后的家园。
这里土壤肥沃、物种众多、一年四季热闹不歇,从东北虎到远东豹,从活化石黑龙江羚到濒临灭绝的乌苏里棱龟,除了生活在热带地区的动物,几乎所有生活在北半球的物种都能在这里找到踪迹,无愧为人间仙境、自然王国。
安澜踏入其中,如同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但即使是生活在童话世界,有时也会出现像红皇后那样可怕的敌人。
比如说棕熊。
克伦贝河是保护区内许多动物的饮水点,也是棕熊最爱出没的地方。
安澜在去河边喝水时就跟一头带崽母熊打了个照面。
当时两头小熊完全没被影响到,该怎么样怎么样,还在咋咋呼呼地玩闹打滚,但两头成年母兽,一个是怕孩子被老虎叼走吃掉,一个是怕自己被护崽棕熊上来拼命,隔着几十米远齐齐怔住,彼此都吓得不轻。
好在熊是杂食动物,并不需要跟老虎分出个你死我活,因此在安澜先行退避后,母熊就赶紧发动吼叫大法把两个皮崽子分开,催着它们朝反方向离开了。
除了棕熊之外,危险还来自十分少见的远东豹和狼群。
倒不是说远东豹和狼能直接对东北虎造成威胁——它们的体型和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而是这些捕食者的食谱和东北虎基本一致,属于此消彼长的竞争关系。
当活动区域重叠时,安澜就完全无法捉到猎物。
她远远地遇到过狼群一次,头狼刚刚和她对上视线就带着族人离开了,没有半点发生冲突的打算。然而那天整片树林都显得格外沉寂,狼群在狩猎时把附近游荡的大型猎物都吓跑了,连小动物都藏了起来,叫东北虎无处可寻。
难怪二十世纪狼群数量多时东北虎数量就少,当人们开始保护东北虎、极力帮助它们繁衍生息时,狼群的数量反而下降了。
为了吃饱饭,安澜不得不开始思考领地问题。
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才能用标记警告那些竞争者,才能在明年大河结冰前好好地生存下来。
老虎和狮子在很多方面都截然相反,但也有类似的地方。
如果不发生意外,母狮会代代继承先辈打下的领地,雄狮则要么是地主,要么是流浪。而对老虎来说,它们永远无法从先辈那里得到遗产,无论公母,一旦接近成年就会被赶出领地。在一段时间的游荡后,它们要么推翻自己的父母,要么远走他乡,去打败其他个体。
雄性的领地面积十分广大,一头雄性常常会容许三到五头雌性在它的领地里平行地占有领地。雌性和雌性不相容,雄性和雄性不相容,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的切实含义了。
对安澜来说,她要得到领地,首先必须挑选一个合适的对手。
从游荡地向外辐射,存在着三头雌虎,三头选择。
其中一头壮年期雌虎占有着北部最大的地盘,它做的标记总是最粗暴,在树上留爪印时几乎要把树皮都整个扯下来。东南部栖息着一头年纪稍微大点的雌虎,带着几只幼崽。西部则属于一头老年虎,但它接近两岁半的孩子还没被驱逐出去,很可能帮着母亲一起保护领地。
该往哪走呢?
安澜犯了难。
从本心来说她并不想去伤害东南方的雌性,因为这么做很可能导致几只幼崽统统活不下去。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去和七八岁的壮年雌性硬碰硬,或者去面对潜在的两面夹击。
就在她犯难时,一则消息为天平一端增添了砝码。
那时某个午后,安澜在灌木丛里呼呼大睡,突然听到雪地摩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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