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连唇角都克制不住那隐晦而欢喜的笑意。他的面庞迎着夕阳,染了些可疑的红,更显清秀俊逸。
他轻笑道:“我知道了。”
阿榆尴尬了。
他知道什么了?她也没说什么吧?
殊不知,于沈惟清而言,这已足够了。
毕竟还未成亲,只有个半成品的婚约,还要人家小娘子给多少暗示?
为着小娘子的脸面,他当然也不能多说什么,牵着驴沿汴河大道一路往回走时,他开始指点着路过的店铺或景致,一一讲述其来历或趣事。
和安拂风的放旷淡漠不同,沈惟清从小在外行走,京师的巷道街衢没有不熟悉的。待入了审刑院,更是仔细了解过京师内外的掌故或秘事。如今他只拣那有趣味有韵致的悠悠述来,阿榆却也听得新奇,一路踩着落日余辉缓缓而行,竟不觉得路途漫长。
经过食店附近的巷道时,沈惟清并未拐进去,径将她拉向州桥方向,笑道:“我让王四送我的马回去时,传话给府中厨娘多做几个菜,回头请你指点指点。卢笋也已拿我贴子去请了医官,待会儿给你检查下伤势。”
阿榆怔了下,“我不碍事。”
沈惟清道
:“请医官看下也不妨。若开出的药方你不喜欢,给凌叔参考参考也好。”
阿榆笑道:“凌叔不是大夫,他只是对外伤和毒伤之类有些研究。”
沈惟清道:“那就巧了,你这可不就是外伤?但你有伤在身的事别跟祖父提。当初他没能护住秦家,一直心怀内疚,听说后必定更加难受。咱们可以跟他请教,请谁保媒,怎样写婚书,何时有黄道吉日……这些话他爱听。”
这些话阿榆也爱听。
等婚约定下来,秦藜也该醒了吧?
但愿她未来的新家,能让她稍稍缓解灭门的惨痛。
于是,去就去吧,还可以顺道再给沈老做两道补益身体的羹汤。
因不想惊动他人,医官被请到了沈惟清的屋子里等着。
阿榆瞧见院中只剩了绿油油叶子的几丛牡丹,忍不住偷笑了两声。
沈惟清若无其事道:“我祖父喜欢养菊,等你离开时,我挖些菊苗给你带回去做菊苗煎可好?”
阿榆摇头,笑道:“那玩意儿就图个名,其实味道涩涩的,并不好吃。你若真想吃时,回头我用江南的那种菊花菜给你做,一样叫菊苗煎,味道就好多了!”
沈惟清也不客气,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的菊苗煎了!”
阿榆懵了下。
这还真记挂上了?但京师这里的菊花菜可不好找。或许,回头她可以让秦藜为他做几回,那厨艺可比她强多了……
医官姓林,常在御前行走,加有上药奉御
的官衔,地位比寻常医官高出不少。他显然跟沈家相熟,见了阿榆,也不问其身份,先夸了通身段气度,才坐下为其诊脉。
他原本笑容可掬,料着是沈郎君难得有了中意的小娘子,少年人的心性,患得患失,才如此上心。指不定小娘子就是有些悲春伤秋的感慨,郎君跟着提心吊胆,才将他请过来求个安慰呢!
但甫一诊脉,他便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笑容瞬间敛去,且神色越来越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