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昏黄的光线照下,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
有蹭擦的,也有喷溅的,还有些撕下的衣衫碎片,越性浸透了血。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淡淡的酒味和药味。
显然,这里不仅发生过打斗,受伤的人还曾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撕开衣衫包扎了伤口。
韩平北看得毛骨悚然,忙提高灯笼,警惕地四下打量,生恐那人还在屋中,冷不丁也给他来一下。
沈惟清摸了摸地上的血迹,已然半干;再看着通向门口的地间,犹有一滴两滴的血迹,说道:“别担心,绑匪早就离开了。”
韩平北松了口气,嘀咕道:“到底几个绑匪?怎会流这么多血?”
沈惟清道:“一个。但秦小娘子应该伤到了他要紧经脉,才会血流不止。”
他拿灯照着地上蹭擦的血痕,猜测道:“他受伤后应该还想去抓秦小娘子,留下了这些痕迹。但随后他发现这伤
势不处理会要命,才会任由秦小娘子逃开吧?”
韩平北光听着便已心惊胆战,抱了抱肩,感慨道:“小娘子能逃出生天,也真是侥幸。也不能怪她不回头通知我们了,大概也被吓坏了……”
沈惟清想像了下阿榆逃出时的模样,却想像不出她惊慌失措时的样子。
即便出了天大变故,——比如,秦家灭门,她似乎也不曾惊慌过。
会悲恸,会愤怒,会满腔仇怨,会指天立誓,务求血债血偿。
人前表现出的那些惊慌,那些柔弱,那些温婉……都是她刻意装出来的假像!
沈惟清暗暗磨牙,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偏能看清这小娘子的真面目。隐约又有些庆幸,她不是这么柔弱温婉。——若她真的软弱如斯,如何能从灭门血祸中逃脱,又如何在一次次险境中自救?
二人推开门,走到院中。
彼时晨曦初起,已有薄薄日光将院子映得半明半晦。院中陈年落叶被吹得翻翻滚滚,大多积在墙边地上的野草间。露出的拼石地面上,便能看出偶尔的一两滴血滴,正通往左边围墙。
显然,绑匪轻功相当不错,即便受了伤,也是从围墙脱身离去的。
沈惟清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紧走几步,走到院门前,拉了下门。沉重的“吱呀”声后,门上翻卷的旧漆脱落,门缝间露出从外面锁着的大铁锁。不知历了多久风雨,锁和锁芯都有明显的斑驳锈痕。
沈惟清眼皮一跳
,立时转头,看向四面墙角。
韩平北一头雾水,“怎么了?”
沈惟清道:“绑匪只是借用了这里作为临时据点,来回俱是逾墙而行。”
韩平北不屑道:“这个还用你说,不是明摆的事嘛!”
沈惟清道:“绑匪逾墙来去,那秦小娘子呢?”
韩平北顿时怔住,忙四面看时,根本没有梯子树木之类可供攀爬之物。围墙下沿已长了一圈青苔,下方更有春日里新萌的野草,但不论是青苔还是野草,都没有踩踏过的痕迹。
韩平北前后绕了几圈,眼睛一亮,“这房子有后门,阿榆那么机灵,指不定是开了后门跑出去的!”
沈惟清道:“她开后门跑出去,绑匪不但没追,还帮她关上了门,然后自己包扎了伤口,忍痛翻墙离开?”
韩平北道:“指不定绑匪伤得太重,所以不但不敢追,还怕她再给他一刀,所以自己关上了门呢?”
他这么一想,不觉咋舌,“若真是如此,阿榆捅他的那一刀,未免也太猛了!”
沈惟清看了眼围墙,“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刀,那她可能,比你想像的更猛。”
韩平北不解。
沈惟清想了下,也觉自己想得太多了,摇头笑了下,说道:“大约……是你说的那样吧。若剔骨刀时时在手,如疱丁解牛,于肌理脉络无不熟识,一刀扎入敌手要害,也不算奇事。”
韩平北连连点头,“阿榆看着娇娇弱弱,可就凭这一手,就不宜得
罪,不宜得罪呀!”
沈惟清不由失了下神。自己先认定她居心叵测,又阻她办案,还思量着推拒这门亲事,大概早就把这小娘子得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