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渣临到嘴边,涟卿指尖微滞,诧异看他,“我怕热。”
陈修远放下茶盏,轻描淡写道,“那也不能,冬日里就腹痛了。”
涟卿:“……”
涟卿其实不想管他的,但还是莫名放下了手中的银汤匙,第一日,怎么也不能太拂了对方颜面,等回寝殿再吃。
涟卿的目光还未从柯度身上收回,柯度也还未来得及会意,又听岑远慢悠悠的声音道,“回寝殿也不能吃。”
涟卿看他:“……”
“上位者,应当自律。”陈修远说完,目光看向柯度,“身边伺候的人也是。”
太傅看起来分明温和儒雅,但那道略带的警告的目光还是让柯度一哆嗦。
***
岑远到了东宫,接下来的几日,涟卿下了早朝,在天子跟前露完面就回了东宫,然后更衣去千水别苑,找岑远授课。
第一日,涟卿坐在案几前,说起栩城旱灾的事,“栩城旱灾,户部处置不妥,跟着遭了殃,除了户部的头,下面管事的人近乎都换了,以太傅看,这是何意?”
陈修远双手环臂,“殿下想问是何意,是站在什么立场?天子有天子的立场,魏相有魏相的立场,世家有世家的立场,朝臣有朝臣的立场,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殿下看到的,是妥协后的结果。”
之前魏相授课都是正襟危坐,涟卿有些不习惯陈修远双手环臂,身子略微靠在屏风处的模样,很有些……不怎么正经……
涟卿没出声。
陈修远低头,风轻云淡,“殿下若是要问我,这件事背后,应当不简单。”
“怎么说?”涟卿看他。
陈修远这才凝眸看她,耐性道,“一个人,如果不在位置上,他还能使唤得动下面的人,那他在不在这个位置上,其实都无区别;而相反,他还在这个位置上,下面的人全换了,他一个人都使唤不动,那他在这个位置上,也等于不在,兵不血刃……”
涟卿看他。
陈修远近前,“所以,殿下说的人,是户部尚书邱宗实。天子让户部大换血,却留了邱宗实和他的亲信在,殿下觉得诧异,是吗?”
涟卿:“……”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见涟卿的表情等于默认,陈修远笑道,“殿下不妨站在天子的角度想一想,天子的目的在何处。但如果是我,我也不动他,这个时候最慌的人应当是邱宗实,他越慌,越容易露出马脚,而天子想看的,是他有什么马脚……”
他临到她跟前,到很近的距离,继续同她道,“他要是聪明,隔两日就会自缢家中;他要是不聪明,稍稍露出端倪,也会被“自缢”家中,怎么都是一枚弃子了,在天子同旁人的博弈里,一枚弃子是没有价值的。”
涟卿听入神,脑海中也在思忖着,便也忽略了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连一个户部尚书都没有价值了,殿下觉得说明了什么?”陈修远看她。
涟卿眉头微微拢紧,一面想,一面道,“说明,陛下要动人了。”
见岑远眸间笑意,涟卿知晓她猜对。
陈修远问道,“那殿下觉得,殿下应当什么立场?”
他继续引导,涟卿一面思忖,一面道,“不闻不问,置身事外。”
陈修远嘴角微微勾了勾,继续听她道,“我下月临政,如果陛下希望户部的事情放在我手中处置,那就不会眼下动户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邱宗实就算是弃子,他在朝中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陛下出面解决,这些冲突就不会落在我头上。所以我应当置身事外,不参与。”
“嗯,还不笨。”他一直知晓她聪明,话里分明藏了赞许,只是换了口气。
涟卿:“……”
如此,有第一日便有第二日,第三日。
她都是拿早朝中的事情问他,他也针砭时弊,观点犀利,不拖泥带水。
她也渐渐相信岑远真的罗老大人的闭门弟子,有经世之才,文武经略,并非没有真才实学。
而讨厌的是,她有时候问起问题,他就让她抄书,说先抄,再问为什么。等她抄完,又确实觉得她要问的,都在他让她抄的书里……-->>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