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杨五和苏蓉正自山间采了些还沾着露水的鲜花,打算拿到洞府里去插瓶。冲昕不在,一走就要两三年。杨五就由着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的布置起卧室来。
她穿着单薄的春衫,抱着一捧鲜妍娇花,青春明媚。那证道峰弟子与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其实称得上是和气。但一宗掌门忽然召见一名姬妾,还是令苏蓉惊疑不定,不安的看向杨五。
这召见来得突如其来,杨五心中亦是惊讶。她没有隐藏,直接将这份情绪表露给对方看,询问:“可问道兄,掌门召我何事吗?”
那弟子道:“我等不知。还请姬速速随我们前去,莫令掌门久候。”
杨五目光扫过二人腰间,亲传弟子的青玉牌闪动着温润的光泽。她一个小小姬妾,何德何能,能劳动两位证道峰的亲传弟子亲自来接?她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苏蓉。”她转头道,“我的坐骑在半山林间呢,你帮我去牵来可好?”
苏蓉眼神闪烁,立刻应道:“好。”转身就跑。
那证道峰弟子说了句“不必了”也没能拦住她。一个执役弟子,也无关紧要。那弟子便不管跑掉的苏蓉,只对杨五道:“杨姬不必麻烦了,与我同行便是了。”说着,便祭出飞剑,离地半尺。
这竟是不容她拖延了。杨五的心就往下沉了沉。
她扬起面庞,微笑道:“好
。”便放下手中鲜花,上了那人的飞剑,站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衫角。
苏蓉发足奔向半山。
她和杨五采花的时候,才放了灰灰自己出去玩。此时炼阳峰上哪有第二个灰灰?半山,只有徐寿。
可等到她扶着徐寿踩着他的长枪一起回到洞府处的时候,只看到那一捧鲜花躺在地上,杨五和证道峰两名弟子都没了踪影。
苏蓉跳下长枪,变色道:“这事情不对!”
纵道君再宠杨五,杨五到底也就是一个凡人姬妾,与掌门真君的身份判如云泥,是为了什么掌门要见她?还这般强行带走?
“徐寿!”她一把抓住徐寿的袖子,焦急道,“你快想办法!这事情肯定不对!我告诉你!以前我们府里要处置人,就是这样的做派!”通常那些被带走的人,婢女也好,通房也好,后来……就都不见了。
徐寿在路上已经听苏蓉讲了大概。他出身侯府,这样的事,比苏蓉见得只多不少。苏蓉一说,他便明白其中厉害。
他抿紧唇,忽地丢下一句:“在这等着!”催动长枪,倏地化作一道银光而去。
苏蓉目光追着他去,发现他去的方向并不是证道峰,正焦急欲喊,忽地醒悟过来!徐寿疾飞而去的,是旃云峰的方向!
杨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证道峰。以往,她便是骑着灰灰兜风,也都是往远离宗门中心,清净偏僻的地方去。
这里,是长天宗的正中
心,亦是整个宗门中最高的山峰。它巍峨矗立,傲然四顾。峰顶有一处恢弘阔大的广场,此地多用作仪典之用,当日的还虚大典、布道讲坛,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此时,没有任何典礼,便有清泉自地下涌上,整个广场都浸在了泉水中。杨五自空中看去,仿佛一面巨大的镜湖,碧莹莹的倒映着三面高阔恢弘的宫殿。明明未曾有雨,却有长虹如桥,架在峰顶,庄严威肃,又静美摄人。
他们在广场降落,直接踩在了泛着碧色的水面上。
杨五低头,发现那水深尚不能覆盖脚面。她落下脚,却踩在了水面之上,触感柔软,像是踩在了地毯上。说是水,一路走过,一步一个涟漪,却半点都没有沾湿鞋子。
那两人领她穿过长长的长廊。这种宏大的宫殿式的建筑,长廊都是直直的,取方正之意。并不曲折,但真的很长。若抬头,便会看到头顶每根横梁上都绘着精美的图画,栩栩如生。每一幅图都是一个故事。那故事里的修士,都是长天宗之人。这长长的廊,不知道有多少根梁,讲述了多少的故事。那些故事,传承了长天宗悠远的历史。
杨五被那两人一前一后的夹在中间,默默的跟着他们很是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被带到了一间不算太大的偏殿。
走在前面的那人在门外停住,对杨五做了个“请”的手势。杨五沉默了一下,迈进了那间偏殿。
进门便是一扇屏风,绕过屏风,顿叫人眼前一亮。
那偏殿内侧无墙,一幅幅竹帘都卷到尽头,一眼便能看到另一侧的精美庭院。
若说外面那些巍峨宫殿是用来议事、办公,举行仪典之用,那么这里就更近乎日常起居之所。
奇异的是,外面明明春光明媚,里面这一方庭院,却是斜风细雨。院角的翠竹,被雨滴打得摇曳生姿。这其实也没什么奇异。不过就是有人觉得听着雨打竹枝的声音品茶,意境更佳,便行云布雨,自得其乐。
杨五站在那里。
那人看雨,杨五看他。
映着那斜风细雨,那男子皮肤莹润,鼻梁挺拔,浓眉斜飞。他忽地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道:“小姑娘,过来。”
杨五便走过去,站定。
男人披着一件玉色长衫,在席上盘膝而坐,姿态随意。杨五于是知道,冲昕喜欢披一件长衫的穿衣习惯,渊源在哪了。
那人说:“坐。”
杨五拢拢裙摆,在他对面的席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