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次马处长登门的事,韩戎已经三个来月没与林晚音说过话了。
其实没有马处长,两人也基本没有交谈,林晚音见到他亦不会有点头或是微笑什么的,免得让韩戎误会她这个漂亮女人要勾引他。但,马处长事件之后,林晚音再遇韩戎,她不再是若无其事心平气和地擦肩而过,而是垂下眼帘,生硬又疏离地快步走开,仿佛多与韩戎面对一秒都难以忍受。
当然,林晚音清冷面庞下的抗拒与难以忍受,都是韩戎自己品味出来的。
多可笑,从来都是他嫌弃漂亮女人,现在居然有个漂亮女人对他退避三舍。
这样的变化,韩戎在第一次察觉那一秒,便嗤之以鼻,觉得无论林晚音什么态度,他的情绪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韩戎开始不受控制地观察林晚音,他会躲在窗帘后,一直看着林晚音从别墅大门走进大厅,也会目送林晚音教完课离开。如果他有事外出无法在家守株待兔,韩戎便会挑一两天,故意在林晚音过来或是回家的时间段出现在花莲路上,隔着车窗,匆匆地看眼黄包车里的她。
韩戎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跟了他十几年的司机委婉地告诉他,如果真的喜欢林晚音,他得想办法打破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的僵局。
韩戎当场就用文件包拍了司机一脑袋,自以为是的东西,哪只眼睛看出他喜欢林晚音了?
司机递给他一个神秘的笑容,开车走了。
然后那晚韩戎失眠了,第一次认真思索他对林晚音的态度。
什么叫喜欢?韩戎不太懂。父亲有满院子的姨太太,韩戎从小就是在各路女人们不间断的争风吃醋中过来的,他的生母是个姨太太,尤其擅长争宠,凭借高超的心计手段成功生了下他这个韩家唯一的男丁。
韩戎孝顺自己的母亲,直到母亲过世,但韩戎必须说实话,他不喜欢母亲那种女人,不喜欢女人在她耳边聒噪,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耍心眼,不想变成第二个父亲,生意上英明,回到家反而被一群女人骗得团团转。
这样的环境,韩戎成了富家公子中的一个另类,别的公子哥儿喜欢风花雪月,韩戎喜欢看书下棋。到了成家的年纪,父亲为他挑了一个名门家的小姐,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但女孩很乖巧安静,看见他会脸红,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举动。
韩戎觉得还可以,两人就成亲了。
他的亡妻是传统闺秀,温温顺顺的,没有什么见识,对他言听计从,两人除了孩子除了家庭琐事没有任何共同语言。韩戎不讨厌亡妻,但也没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就连亡妻离世,韩戎最担心的也只是女儿没了娘该怎么办,他自己并没有“妻子死了我要活不下去了”的那种悲痛难过。
对比过亡妻,韩戎终于发现,他对林晚音是不一样的。
他会想她,会偷窥她,会在听见她与女儿的欢笑声时,幻想她笑起来的样子。
确定自己大概真的看上林晚音了,韩戎突然觉得每一天都变得有意思起来,好像有了什么期待。
昨天韩戎有应酬,晚饭在外面吃的,没见到林晚音,所以今天韩戎故意提前回来,而且为了避免每次都是在一个方向相遇惹人怀疑,韩戎经常会改变他遇见林晚音的地点与时间。譬如上次,韩戎是在林晚音的黄包车快抵达老柳巷时他的车才开过去的,今晚,他准备从花莲路南头回家,在家门口“偶遇”刚刚出门的林晚音。
韩戎离开银行的时间掐的很准,却忘了雨天容易堵车,所以等他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一辆黄包车远去的背影。韩戎笃定车上的人是林晚音,司机也很笃定,还问他要不要追上去,韩戎刚想说不用,就见黄包车突然拐进了岔路。
韩戎皱眉,第一个念头是他与司机猜错了,车上的人不是林晚音,第二个念头,是林晚音有事要去别的地方。这样的天气,韩戎好奇林晚音要去做什么,叫司机立即开过去,紧跟着,一辆汽车从岔路开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往前开,韩戎的车抵达岔路口时,隔着窗户,韩戎看见一个黄包车司机在数钱。
“行长,那好像是马处长的车。”司机眼睛尖,认出了马处长的车牌。
马处长?
想到林晚音落在马处长手里的情形,再看前面已经开出一段距离的汽车,韩戎只说了一个字:“撞!”
司机得令,狠狠地从后面给了马处长一下。
前面的车里,马处长的司机最先反应过来,本能地先刹车,后座呢,马处长本来跪爬在昏迷的林晚音身上,汽车突然刹车,他一头便栽了下去,后脑勺撞到前车座,随即一团肥肉似的倒在了下面。昏迷的林晚音也未能幸免,不受控制地滑下车座,撞到前面,再脸朝下地倒在马处长身上。
马处长浑身发疼,脑袋还懵着,暂且忘了美人,林晚音原本昏迷,这一撞却撞醒了,睁开眼睛,对上马处长因为痛苦皱成一团的脸。林晚音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
马处长揉着脑袋,惊见美人醒了,马处长吓了一跳,赶在林晚音反应过来之前死死捂住林晚音的嘴,阴狠地威胁:“别出声,不然我叫你身败名裂!”
林晚音终于记起马处长是谁了,挣扎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林晚音顿时如坠冰窟。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后车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拽开了!
斜风冷雨一气地涌进来,打湿了扭成一团的男女的衣衫,林晚音双腿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被迫跪在车座中间,马处长紧紧地跪在她腿上,将她整个人压倒在车座。变故突起,欺凌与欺凌的男女同时往外看。
韩戎却只看见了林晚音,看见她屈辱的姿势,看见她松松垮垮耷拉下来的半边旗袍,也看见她雪白的肩头与里面淡青色的一角肚兜。女人青丝凌乱,被雨水泪水打湿粘在脸上,乌黑的发丝下,是惨白绝望的脸庞。
“韩,韩行长?”
车外昏暗,韩戎全身衣衫湿透,马处长眯着眼睛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鬼煞似的男人是韩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