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些什么呢?”梅总编笑着说。
苏湘玉于是说:“比如如何让兔毛快速生长,以及如何给猪快速增肥,还有如何在没有母鸡的情况下,进行恒温孵化小鸡,这些都是。”
“小苏,我真的很佩服你,但是这些事情跟咱们国家发生的很多大事情相比,它真的不堪一提啊。”梅总编说。
苏湘玉有点愠怒,这个总编喝了点酒以后大概心情很好,也笑嘻嘻的,但是怎么就这么不听人劝呢。
有个韩慎一直在旁边喝她的酒,就够让她生气的人,梅总编再这样,她都不想争系统的钱,想直接提着扫把起来赶人了。
不过就在这时,叶向东突然说:“李世民曾经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是什么,就是民,国家是什么,就是舟。于一个国家来说,人是最重要的吧,衣食住行都不能保证,还谈什么共产社会?”
梅总编刚喝了点酒,心情愉悦着呢,还耐心的劝叶向东:“我知道生产很重要,但是向东,什么农业小窍门,那是专门放豆腐块的,《大众报》的首版登的都是更重要的新闻,比如最近咱们氢弹的第三次大气层实验的成功,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头版头条,你觉得一点养殖小技巧,真的比这个更重要?”
“我觉得填饱肚皮,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叶向东难得认真,突然指着梅总编说:“您喝一杯红酒就能高兴成这样,吃一筷子鱼就要说它是你的乡愁,那您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可能从生下来就不知道鱼是个什么味道?这饭,您吃的舒心吗,酒喝的高兴吗?”
梅总编毕竟喝了点酒,而喝了酒的人,高兴的快,生气的也快。
掏了两张五元的粮票出来拍在桌子上,他说:“叶工,我尊重你父亲才愿意来吃顿饭,粮票我给了。但是,咱们穷是因为咱们比人家资本主义落后了整整一百年,落后就要挨打,咱们现在就是在挨那一百年闭关锁国的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还是三代革命家得后代了,怎么能这么点觉悟都没有?”
“我只知道穷不是原罪,甘于贫穷而不思变才是,别人就不说了,尤其您,您是一个负责任的报社总编,但是连您都好大喜功,天天只想着报道大新闻,大事件,看不上真正能改善民生的‘小新闻’,才是这个国家贫穷和大家都在饿肚皮的原罪!”
要光叶向东一个人这样说也就罢了,韩慎喝了口酒,也说:“所以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搞新闻的,在他们眼里,全国一片歌舞升平,处处欣欣向荣,想当初大跃进的浮夸潮,不就是他们吹出来的?”
他说着,还拍了拍梅总编已经半秃了的脑袋。
这俩人一唱一合太伤人,梅总编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毕竟他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一把年纪了还四处搞实地采访,真是一个合格的媒体人。
果然,梅总编气坏了:“饭是好吃,但是叶工你,不愧你爹说起你就直摇头,你这孩子没不止没出息,简直没救了!请人吃顿饭,找人帮忙就好好说话,话都不会说,滚回家让你爸教你该怎么说话去。”这直接是骂人了。
“那您可错了,我昨天才在全军接受了表彰,因为我替我们化工厂,攻克了一个一直挡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可伟大了。”叶向东果然气死人不偿命,大拇指指向自己,他一副无赖相。
而韩慎,也给他竖着大拇指,俩人简直得意的不行的样子。
梅信德气的脸都白了。
但叶向东敲着桌子说:“第三次大气层试验,明天你们应该就能收到报道了,不过我想说的是,梅总编,我觉得它的成就远远比不上让人们吃饱肚皮,毕竟我们是有高工资,有良好的研发环境,我们只是在做我们的本职工作。而比如知青,比如更多的农民们,他们没有工资,全靠对着土地死干苦干,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改变这个国家,大家一样都是劳动人们,没有谁比谁更高尚。你现在就可以去问吕亚西,关键任务是不是我攻克的,那么他会肯定的告诉你是,同时他还会告诉你,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所以在你们的新闻稿里不会出现我的名字。”
他说话声音并不高,也很耐心,是苏湘玉很少见过的那种耐心。
梅总编愣了半天,握了握叶向东的手说:“你让我慢慢想想,你这些话要是真的,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好吗?”
已经有很多年了,虽然大家一直在喊,说要超英赶美,当然,经历过大饥饿也没有几年,现在于大家来说,有米下锅已经是好日子了。
曾经吃过苦的人们,没把再吃饱一点当成更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在忙着干大事,搞大新闻,大气层实验不如让老百姓糊饱肚皮,这个论调让梅总编心里有点难过,因为他突然想起他走访过的,一个个农场里那些瘦瘦的,黑黑的年青人们,他们问他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才能吃饱一顿饭。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辜负了他们。
叶向东要送梅总编出门,突然回头,低声问苏湘玉:“你那些东西不会真的是蚯蚓和泥鳞吧,别他们才出门就拉肚子。”
“是真的鸡和鱼,你就放心吧,我既然是小仙女儿,怎么可能给你弄假货?”苏湘玉说。
叶向东气坏了:“那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敢吃,全叫我幺舅给祸祸完了。”
还真的,他似乎没怎么吃东西。
“赶紧送客人去吧,晚上我给你更好吃的东西,你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苏湘玉低声说。
他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