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大雪过后,又到了腊月。
腊月十六是虞宁初的生辰,女子十五岁及笄,今年的生辰尤为重要,三夫人特意在平西侯府为外甥女办了一场及笄宴,邀请平时与三房交好的女眷过来吃席。就连远在边疆历练的沈牧、沈逸也记着这事,提前将礼物寄到了家中,分别是他们在边疆物色到的新鲜玩意。
女子及笄,意味着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三夫人邀请这么多女客,颇有给外甥女扬名的意思。
一众长辈们见到虞宁初,纷纷夸赞虞宁初貌美端淑,只是这都是场面话,私底下聊起来,大家还是会介意虞宁初的身世,母亲早逝,父亲疯了丢了官职,底下还有一对儿年幼的弟妹,这样的姑娘,娶回家就要多个疯亲家的累赘,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姑娘光貌美有什么用呢?有个门当户对的亲家,遇到事情互相帮衬,那才合适。
因此,大家只是当着三夫人的面夸赞虞宁初,绝口不问虞宁初是否许了婚事,不问,自然意味着没有结亲的意思。
宴席结束,虞宁初与沈明岚、宋湘一同在清辉堂说话,三夫人回到内室,眉头就皱了起来,发愁。
沈三爷:“出什么事了?”
三夫人就把女客们的表现告诉了丈夫,恨声道:“都怪那姓虞的,半点关怀没给过阿芜,到头来反要拖累阿芜。”
姑娘们嫁人,都是靠父母操持媒人说项,外甥女长得再美,那些适龄的男子们看不见也不能故意让他们看见,长辈们又更在意家世门第,外甥女的婚事怕是要难了,除非真的像沈氏一样,嫁一个寒门子弟或是破落的旧名门子弟。
沈三爷想了想,道:“无妨,再等等看,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家,等逸哥儿回来了,问问他的意思,他若喜欢阿芜,就让阿芜给咱们当儿媳妇。”
三夫人朝外面使个眼色:“阔哥儿那边呢?”
沈三爷道:“以前阿芜住在侯府,阔哥儿见得多了,难免有些念想,现在阿芜搬出去了,时间一长他或许就淡了。”
三夫人点头道:“嗯,暂且只能这样了,总之咱们不能委屈了阿芜。”
外甥女本就敏感多思,如果他们做舅舅舅母的也给外甥女找个虞尚那样的夫婿,外甥女肯定要误会舅舅舅母也不喜欢她。
虞宁初在侯府待到后半晌,就带着一堆礼物回四井胡同了。
虞尚虽然疯了,虞扬、虞菱兄妹俩都很乖巧懂事,有他们陪着,虞宁初反而少了很多寂寞。
郡王府。
宋湘就孤单多了,一个人待在家里,一直等到天黑,宋池才从外面回来。
“朝廷都休假了,哥哥怎么又忙到这么晚?”宋湘披着厚厚的斗篷跑出来,见到裹挟着一身寒霜的哥哥,又心疼又埋怨地道。
宋池笑道:“有个案子还没审完,过两日就清闲了。”
宋湘不想提锦衣卫的案子,嘟了嘟嘴。
宋池陪妹妹往里面走,道:“以后我回来晚了,你自己吃饭,不用一直等我。”
宋湘低着头,小声哼道:“你以为我想等你吗?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你早点给我娶个嫂子,我才不等你。”
宋池笑:“那么盼望嫂子,就不怕我娶回来一个跟你不对付的,日日挤兑你?”
宋湘道:“我宁可有人挤兑,也不想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池摸摸妹妹的头,没说什么,只庆幸前面十年住在平西侯府,妹妹同表弟们一起长大,又有姑父姑母疼爱,养成了活泼爱笑的性格,不像那人,就差在自己身边种上一圈荆棘了,可怜巴巴的,让人想关心她,靠得太近却要被她扎。
换了常服,兄妹俩面对面坐着用饭,冬天寒冷,宋湘让厨房准备了铜锅,锅里嘟嘟地冒着泡,热气总算驱散了郡王府的冷清。
宋湘是个话多的,主动讲起了虞宁初的及笄宴:“阿芜今天真美,三夫人给她梳头的时候,她垂着眼跪坐在那里,一身红衣,好像新娘子,后来戴上簪子就更好看了,我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娶她回来。”
宋池瞥眼妹妹,道:“你若实在嫌府里冷清,哥哥可以早点给你许配个人家,免得你整日胡思乱想。”
宋湘瞪他:“你敢,我想嫁人了我会自己挑,才不用你帮忙,先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宋池笑而不语。
宋湘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看三夫人的意思,是想趁此机会给阿芜找个好人家,可惜那些长辈们都不曾打听阿芜的婚事,显然是介意阿芜那位疯父亲了。”
宋池意外道:“你还能看出这些?”
宋湘故意开玩笑道:“当然,我好歹寄人篱下那么多年,这点脸色还是看得出来的。”
宋池:“阿芜表妹无人问津,有没有人向姑母打听你?”
话题又绕回了宋湘的婚事上,宋湘瞪眼哥哥,埋头吃饭了。
饭后宋湘自去歇息了,宋池去了他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