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
一如孟秋所设想的那般,当今储君、即将登临帝位的燕承南,与辅佐他至今、兼并他表兄、友人等身份的庄温瑜,堪称针锋相对。
兵马如有天助般抵达燕宫中枢处,为首的庄温瑜难得换下儒衫,着戎装、束笼冠,全无文人打扮,手持利刃,剑锋锐利,正抵在燕承南颈边。
寒光凛冽间,映着的,是他俩各自如常,又不见波澜的神情。
像是预料之中,是以,从容自若。
燕承南善于隐忍,这性子,不论多少年前,乃至多少年后,都仿若从未变更过,令庄温瑜无声长叹。
“便无甚要问我的么?”他手下宝剑丝毫不曾挪开,是轻轻一动弹,便足以伤人的地步,口吻却温和又寻常。好似俩人依旧是少年,还交情甚笃。
话音落下,燕承南静静凝视着他,良久地沉默。
“……也罢。”庄温瑜遂道,“从别处得到的实情,想必也无须你再共我做甚周折。”
惹得燕承南鸦睫一颤,低低垂下,收敛住过于锐利的视线。
“还是有的。”他如此答,“总有不解之处。”
“哦?”
可燕承南并未询问,庄温瑜也没重提。
两厢哑然,终了,是庄温瑜感慨似的再一次叹息,“殿下心软许多,竟不似是殿下了。”
算是勉强打开个话题。
在堪称危急的时刻,伴着不远处的厮杀声,二人在僵持间,却又融洽的开始交谈。
“你既知晓我的打算,因何仍教我攻进来?”庄温瑜问道,“纵使我在周娘子身边有线人,可你护她周全至此,应当不必要为此而有顾忌?”
燕承南好半晌,才讲出一句,“你亦知我已有提防,仍放手一搏,因何?”
“为取你性命,堪得试之。”他答。
此为私情。
满族人口只因不合明昭帝心意,便狠下杀手,堪称一夜覆灭。此世即便他性情宽和许多,但庄家亦是拦路石,恐怕宿命无可变更。该发生的,终究难违天意。
是以,倘如有机会,庄温瑜并不放过。
“若想杀我,表兄……”燕承南换下称谓,“你何须大费周章?”
俩人平时理政,抑或办公,他有的是时机动手,且滴水不漏的洗清嫌疑。
他却默然片刻,叹,“有理,我甚悔矣。”
此亦为私情。
庄温瑜并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做着该做的事,筹谋着,试图借他人手除去燕承南,大都落空了。亲自下手,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相较于明昭帝,他身上沾染了难得的人气儿。
“收手罢。”他话音极缓慢,咬字清晰,像是在斟酌着言辞,对庄温瑜说,“关乎你布的局,大舅舅并不知情罢?方才也并无谁见到你谋逆,只是听着名号。待到事后遮掩几句,便无妨了。”
“你这是要,”庄温瑜略作停顿,似惊诧,又似恍然,语意不明的道出一个词儿,“既往不咎?”
燕承南一时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