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生得好看,寻常不笑时都容貌出众,如今在黄昏里,眉眼柔和,哪怕孟秋都忍不住微微愣神。
“不得了。”她瞥见好些人被燕承南这副作态引得流连忘返,不住往他这儿瞅着,噗嗤一下失笑。
燕朝民风并不严苛,是以,竟有个小娘子直勾勾盯着他,便要提着裙摆过来。孟秋见状,连忙拽着他往旁边避了一避,还不忘笑着促狭他,“我家殿下玉树临风,往后可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小姑娘的芳心暗许呦~”
“……又在乱说了。”燕承南乍听她话音,却将后头那些都过耳不闻,唯独前面两字,记得尤其清楚。
他羞恼起来,眉头也轻蹙,佯怒遮掩那份连他自个儿都不甚清楚的情绪。但哪怕语气故作严肃,又在行为上很是顺从,纵容着孟秋的逾矩,跟她在集市上闲逛。
碍于燕承南从未来过这等地方,颇有些新奇,不时询问孟秋某个东西的究竟。
两人买下些吃食,虽不是甚名贵物什,也称不得珍馐佳肴,但胜在个野趣。燕承南嘴挑,大都是取下少许,尝个一口,多余的,为免浪费,孟秋则自然而然的拿过去了。
“……若你喜欢,再买一份就是。”他禁不住面泛红晕,“怎好教你吃我剩下的?”
“哪里就是您剩下的。”孟秋半点儿都不当回事,笑着朝他眨眼睛,“明明是我分给您的一点儿,让您尝下味道。”
燕承南遂低下头,庆幸路边的灯火昏暗,教孟秋看不清他的神情。
正值八月头,骤雨初停,和风凉爽。宵禁定得迟,又碍于中秋将至,这夜市里倒有好些人,或结伴、或孤身;叫卖的、杂耍的;游商走贩、临街商铺。喧喧嚷嚷的嘈杂着人间烟火气。
“今晚怎么这样热闹?”孟秋觉得奇怪,与跟前那卖糖人儿的摊主打听着,“我看前段时间都不是呀?”
“怨不得小娘子不晓得。”摊主爽朗笑着,“这不是朝廷派来的那位官老爷,将本城县令给撤了么。天家颁令,教我们穷苦人今年免税,那狗官遭殃,新官儿上任还发补贴银子……如此桩桩件件的好事儿,可不得热闹一番?”
孟秋讶然看向身边的少年郎,“又撤官了?”
“就前日撤的,真是大快人心!”旁边的摊主也凑过来说着。
周遭的百姓遂开始夸奖那位使臣大人,一句接着一句,愈发夸张,莫说青天大老爷,简直要将他比作活佛转世。
燕承南早已待不住,偏生孟秋在旁边听得很是开怀,还跟着附和……惹得燕承南忍无可忍,含羞带恼的握住她皓腕,牵着她便要走。
“呦,小娘子莫要再拖延了。你瞧,你家郎君都等着急了。”
“还真是,生怕被我们拐跑了嘛。”
“别说,站在一处真是般配,郎才女貌啊!”
戏说的玩笑话极其露骨,言语里皆是促狭逗乐。孟秋来这儿不久,又不曾特意学过,便只听懂个把词汇。但燕承南却字字句句听得清楚明白,当即烫手般松开她。
还不等他解释,不明所以的孟秋就一口应下来,“他不着急。”
“……”他眼看着孟秋和那些人攀谈着,买下两个糖人儿,是常见的两只玉兔,再将其中一个递给他。接到手里后,孟秋方才心满意足的喊他继续往前走。
“您尝尝,”孟秋笑眯眯看他,“甜不甜?”
糖稀凝固的玉兔不过巴掌大小,称不得精致,但出乎意料的很是形似。
燕承南小小的咬掉半只兔耳,依言去尝。清甜腻人的麦芽香气里,更教他记得深刻的,是孟秋。他垂下鸦睫,在唇角抿着轻微上扬的弧度,“……甜。”
听他首肯,孟秋也跟着笑起来。
就着罢官一事,两人聊过几句,好半晌,孟秋骤然笑得出了声。她问着燕承南,“您之前是害羞了吗?是的吧?我好像看到您在脸红诶?”
“……”他耳畔滚烫,“没有。”
“唔,好嘛~”孟秋愈发笑得轻快肆意,“您说没有就没有。”
尝罢小食后,他俩在路过邻近的一座寺庙时,倏地被燕承南提及,问着孟秋可要进去拜佛。
“咦?”她有些诧异,“您还信这个?”
“子不语怪力乱神。”燕承南说罢,问她,“你呢?”
“我觉得……”她思及系统,想到自个儿这一番番的际遇,遂对着燕承南笑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两人最终还是踏进庙宇里。
这是处香火不甚鼎旺的小庙,宝象端坐,几柱残香燃在炉中,有个老僧人正在里头扫地。看到有香客进门,遂朝着他们双手合十,行佛礼,口中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来求什么?”
“嗯……”孟秋看向燕承南。她连上头那位菩萨是谁都不清楚,哪里敢接话。
燕承南低声在她耳畔说着,“庙中供得是普贤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