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早就在她四岁那年出任务的时候就殉职了,连一座碑都没留下,而她对妈妈情绪复杂,这辈子无法原谅,却也感念她在矛盾爆发的时候选择了女儿的感情,把当年真相如实告诉她,没有继续隐瞒下去。
可不管怎么样,哥哥都应该是不愿意见她的。
沈禾柠就始终没有对薄时予说过,只是在婚礼前夜,外面还忙得兵荒马乱,她赤着脚坐在卧室看着窗外月亮,笑着轻声说:“爸,你当初把我送到薄家,一定想不到吧,我会嫁给阁楼上的那个男孩子。”
“他特别好,你放心吧。”
沈禾柠以为这样的交代已经够了,做不了更多其他的,但等隔天一早被薄时予穿过晨曦接走,去到婚礼现场,一眼看到了最前面隆重的父母席,她眼眶还是一热,花了妆。
新娘父亲的席位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套折叠好的深色警服。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警服早已经不是这样的款式和颜色,但沈禾柠认得,她眼前这一套,就是她童年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里,爸爸穿过的样子。
宾客还没有到场,沈禾柠走到座位边伏下身,把脸贴在警服上,许久后转过去抱住薄时予,呜咽着说:“你又知道了。”
薄时予随着她弯折身体,几乎是跪下来,给她擦擦眼尾,声音温缓:“我当然知道,是爸爸带你来见我的。”
沈禾柠含泪的余光里有身影一动,她贴着男人的脖颈,侧头看过去,妈妈穿着一身红衣,看得出来不是自己的衣服,想必也是哥哥私下里专程定制。
她主动坐在了最后一排,见女儿望过来,忙站起身,呆呆望了一会儿警服,带着拘谨和歉疚地跟她点头,回身擦了擦泪。
沈禾柠把薄时予抱得更紧,他为她考虑周全,桩桩件件都替她想着。
婚礼是上午十点正式开始,沈禾柠怎么都没预料到,就在准备入场的前十几分钟,她这套精挑细选出来的长尾嫁衣,居然会给她挖个惊天巨坑。
她穿好了全套礼服,妆容配饰也完整无缺,在以秦眠为首的伴娘团出去准备现场的时候,她单独在更衣室里,被没有铺好的繁复裙摆意外绊到,摔在了地毯上。
沈禾柠第一时间站起来照镜子,还好头发妆容都没有乱,她起初还没觉得多疼,然而试探往前走了一小步,才惊觉右脚脚腕被扭到,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但马上要正常走路肯定是会受到影响。
再低头往下看,金贵脆弱的裙摆也被勾出了一条口子,明晃晃摆在那。
沈禾柠血液冲的头昏,咬着牙紧急抓过梳妆台上的一把小剪刀,要干脆把长裙摆处理掉,至于脚,怎么疼她都必须忍住,把那条通向她哥的路好好走完。
什么理由也不能拦着她结婚。
剪刀要咬合的一刻,更衣室的门猝然被推开,在外面隐约听到声响的男人大步进来赶到沈禾柠身边,扣住她手,把剪刀接过扔到一边,反复摩挲她的背:“没事,哥哥在。”
沈禾柠咬着的唇松开,莫名委屈上涌,急切说:“怎么办,我脚好像扭了,礼服现在也——”
薄时予略微倾身低头,吻了吻她不安开合的红唇。
他走到另一个没被开过的衣橱前拉开,里面安稳悬挂着当初沈禾柠恋恋不舍的另一套嫁衣。
沈禾柠怔住,他芝兰玉树立在光里,朝她笑:“只要柠柠喜欢的,都会拥有,现在换它来陪你结婚。”
薄时予亲手脱掉她身上损坏的衣裙,从内到外,一件件给她穿上新的,在最后一根丝带系好以后,虚掩的门也被敲响。
入场的时间到了。
沈禾柠艰难挪动右脚,想尽可能表现得没有异常,但只是往前迈了一小步,脚还没有落下,就被薄时予直接原地抱起。
他同样盛装,一手环紧她的腰,一手扣在她膝弯上,大红嫁衣漫过他的手臂。
沈禾柠下意识搂住他,他看着她低声笑:“谁规定结婚的路要分别走的,我们柠柠金娇玉贵,哥哥抱你。”
他的腿这一生也不会康复,走起来依然有残疾的痕迹。
但有什么关系,他还是可以抱起她,代替她受伤的右脚,踩着没有边际的红绸,从宾客席的瞩目中穿过。
男人稳稳托着他年轻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出大门,向光明璀璨里去。
沈禾柠靠在他胸前,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心跳,仰头问:“哥,有句话,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
“什么?”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