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得一声响,石子没有打中梨子,反而径直越过朱漆红墙,落在了别人头上。
墙那边隐约传来一声轻呼。
坏了,太久没动弹弓,手艺生疏了,竟然打到了人。
白苏快手快脚地绕过去,问那个倒霉蛋道:“你没事吧?”
那倒霉蛋穿着一袭天水碧的长袍,青山玉骨,风姿闲雅,兼具读书人的翩翩风度,与世家公子的贵气天成。
嘿,长得还挺好看。
倒霉蛋揉了揉额头,“在下没有大碍,不必担心。”
恰有一队巡逻的锦衣卫经过,远远看到白苏,齐齐跪拜道:“参见陛下。”即便众所周知白苏这个新皇,形同傀儡,毫无实权,但该有的礼节,却也不可轻忽。
白苏不甚在意地对锦衣卫道:“好了,好了,起来吧。”动不动就跪来跪去,也挺麻烦的。
倒霉蛋瞠目结舌,始料不及:“你、你就是新皇?”问完才觉这话极为不妥,叩拜道:“微臣冒犯新君,还请陛下恕罪。”
白苏听他自称微臣,便问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当官的了,我前几日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道:“微臣沈从云,忝为金科探花郎,因身体抱恙,告假月余,是以未曾正式参拜陛下。”
这人说话不卑不亢,听来如沐春风,在白苏面前毫无其他臣子最初的鄙夷轻视,也不曾质疑白苏是否懂得为君之道,看起来是个懂规矩的聪明人。
白苏道:“你很不错,我喜欢你,快些起来吧。”
沈从云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多谢陛下厚爱。”
沈从云此次进宫,主要是来拜会镇北王叶云洲,他来到成蹊阁时,叶云洲刚好看完最后一份密报。
“王爷。”
叶云洲素来心思敏捷,巧慧多智,阅览文书时一目十行,下笔处一气呵成。他处理公务自然效率奇高,然而听到沈从云请安问好的声音,分明已经忙完的叶云洲却置若罔闻。
他是有意冷一冷这位新科探花了。
沈从云大抵也能猜到一些缘由,耐着性子等了半晌。
叶云洲一时无事,抓起白苏练字的宣纸看了一会儿,当即被上面的字给丑到了,深觉不堪直视。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
叶云洲才淡淡问道:“沈大人的病,如今可是大好了?”
沈从云垂首道:“承蒙王爷关照,已然大好。”
叶云洲笑意冰凉:“沈大人这病来得巧,去得更巧,真是好时机。”话中深意两人心知肚明。
一个多月前,朝政混乱,皇权式微,景佑帝已是大势已去,再难挽救之态。彼时,文武百官纷纷择主,其间拉帮结派,罗织党羽,种种丑态,不一而足。
沈从云自认为书香门第,家风清正,以后只会做纯臣,不会做权臣,自然不愿搅合到这趟浑水当中,就故意使了一出苦肉计,恰到好处地病了。
沈从云知道,叶云洲此人心机深沉,城府莫测,倒是没指望能瞒过他的眼睛,故而也就不费心遮掩了:“朝中局势,赖有王爷裁夺,下官愚钝,身子骨又不争气,没能为国尽忠,甚为遗憾。”
上首那人,一身玄色袍服,以金丝银线绣蟒纹,眉目端凝如水,不怒自威。
“沈大人是国之栋梁,千万爱惜自身。本王已吩咐过太医院院正,让他妥善照顾沈大人。以后,沈大人为我朝效力之处比比皆是,不急于一时。”
沈从云低头称是。
一番试探,双方各有计较。
……
晚间,白苏问宫人道:“那位沈从云沈大人,是什么来历?”
小宫女羞红着脸,满目钦羡:“沈大人出身崖州,家中时代读书制艺,出过不少博学鸿儒。前朝那位赫赫有名的沈千山沈大画师,正是沈大人的曾祖呢。”
白苏道:“这么说来,沈从云也擅长丹青一道了?”
小宫女道:“是的,据说沈大画师长于山川风景,沈大人却精于人物肖像。满京城数一数,不知道有过少闺阁千金,希望让沈大人为自己绘像,沈大人的画千金难求呢。”
白苏向往不已:“我也想学画画,画画比写字有趣多了。”叶云洲天天让他练字,练得手指头都磨出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