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放下酒杯时,看到的就是景集略显复杂的神色。
“朕还以为,先生至少会问一句呢。”他轻轻说道,看着林小冬的目光温柔而深沉。
林小冬垂眸道:“我信陛下。”
这瓶酒的度数不低,属于那种后劲很大的类型,很容易喝着喝着就莫名其妙醉过去了。
林小冬上一次见到它,还是在长丰太后设下的除夕夜宴时。
如今景集又把它摆了出来,再加上最近谢忱交给他的情报中所写的,地方刚给皇室上供了千金的迷沉香……他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孩子的胆子真是大,是真不怕自己就这么反了吗?
景集却好像对他的内心活动全无察觉,见林小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很高兴地又给他倒了一杯。他似乎有意想要灌醉林小冬,不一会儿,几杯酒下肚,青年的脸颊就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明日还要启程……”林小冬想要婉拒,却被景集笑着压下了手,“无妨,赵将军说了,粮草还未完全就绪,恐怕还得耽误半天时间,先生不必担忧。”
他放低声音,用诱哄似的态度安抚道:“先生,再来一杯吧。这酒里放了药材,不伤身的。”
“唔……”
林小冬有些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确实,入口绵柔,回味悠长,不算烈酒,但口感却非常好。他不喜欢那种太冲的酒味,这酒算是难得对了他的胃口,否则就算景集再怎么劝他也不会喝多少的。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景集早已摸清了他的喜好,所以才会……
他甩了甩脑袋,有些混沌的意识思考不了如此复杂的问题,只能机械性地接过年轻皇帝倒好的酒杯,然后全部喝了个干净。
眨眼间,大半瓶下肚。
袅袅白烟从殿内的香炉内飘来,还夹在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沉香气息。
“陛下,”在再一次碰杯后,青年卷翘的睫毛轻颤着,声音含糊地问道,“您叫臣来,只是为了喝酒吗?”
景集也陪着喝了不少,但到底还清醒着。闻言,他笑了笑,放下酒杯。
“当然不是,”他的眼神不再掩饰,注视着林小冬的眼神火热得像是要将对方拆分入腹,“朕只是在想一件事,先生听着就好。”
“你……你说。”
大约是真的醉了的缘故,林小冬就连敬词也忘了说了。
不过景集也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他继续说道:“如无意外,明日早朝之上,就会有一帮大臣们跪在大殿向我请求临行撤命了吧。毕竟先生您身为两部尚书,京城这边是肯定走不开的,堂堂国之栋梁被派到边疆战场上去当个参谋,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林小冬掀起眼皮:“那陛下意待如何?”
“朕虽是帝皇,但也有私心,”不知不觉间,景集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伸出胳膊,扶住青年歪歪扭扭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声音低哑,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朕既希望先生能留在朕身边,又想要满足大臣们的愿望,实在是为难的很啊。”
“很为难吗?”林小冬拧起眉毛,勉强思索了一番,“这两者,好像不矛盾吧?”
不都是不离京吗?
“不,”景集笑道,“朕说的‘留在朕身边’,可不仅仅是留在京城这么简单。”
这还要感谢他的母后,给他送来了这么好用的一枚棋子。
景集偏过头,注视着伫立在角落里的那人,眼神却丝毫没有任何看向林小冬时的眷恋,反而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漠然。
这个人,拥有着一张和林冬卿几乎九成像的脸。
若是寻常时候,他贸然用这样的“瑕疵品”来替代林小冬的存在,肯定要不了两天就会被人发现。
但巧的是,此时正值景朝出征北疆,而林冬卿又是人人皆知的主战派——景集若是派他去随军,肯定会欣然同意。
而他便可以趁此机会,将人掉包,反正赵将军与林冬卿一个武将一个文臣,平日里也不熟悉,没什么往来,行军路上基本不可能发现。至于京城这边,等过一两个月后他再随便找个由头把替身调回来,便再无人能察觉到不对了。
就算被林府的人发现,景集也可以找借口说是因为林冬卿路上遇见匪徒,受到惊吓后导致的变化。
这个计划听上去十分天方夜谭,但可行性却很高,景集几乎是在看到这个替身的一瞬间,就想好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步骤。
景集确实犹豫过。
但他明白,这大概,是自己唯一能留下林小冬的方法了。
林小冬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陛下,”面如桃花的青年支着下巴,半阖着眼睛,语带笑意地问道,“您是准备干什么坏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