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条小巷时连漪听到了巷子里的闷哼声,她起初没注意,往前走了几步,听到有尖锐的男声在喊:“把钱拿出来。”
连漪顿住了脚步。
闷哼声没有停,还有拳脚相加的声音。
深更半夜,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个时候最明智的是明哲保身,走远了再报警也好。
她这样想着,脚步却没有挪动,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制服,提醒她为人师表的职责,听着巷子里的叫骂声,终于她叹了口气,还是把手机拿出来,拨打了110,随后才打开手机灯光小心翼翼地朝里走去。
灯光一照,四五个男生身上京海一中的校服显眼无比,那几个男生也看到了她身上的教师制服,多半还是有点怕老师,都停下了动作。
连漪看到他们身上那身校服,心里猛然冒起了一阵火气,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那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也没想把事情闹大,骂骂咧咧了几句最后散了。
等他们跑远了,连漪才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她走上前去想认认人。
是个男孩子,大字型张开四肢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激烈呼吸下胸肺部上下起伏。
连漪生怕他怎么了,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猛地一抬手,抓住了连漪的手腕。
骤然睁开的眼睛里的戾气让连漪一怔,连漪扯了扯的手指道:“同学,我是老师。”
男生微微颤抖着松开手臂,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冷意,连漪看到他额头青紫,嘴角还渗着血,反倒吓了一大跳,扶起他,安慰道:“没事没事,别怕了。”
连漪报了警,警察很快赶了过来。
男生腿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到了,撑着地走不动路,警察在四处巡视找刚刚那帮人,连漪半搀半搂地把男生扶进警车里。
在派出所登记信息的时候,一路不答话的男生才在信息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沈思晏。
“沈思晏。”连漪念了一遍,她问他:“你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沈思晏沉默了一会:“高二(一)班,老师梁文青。”
沈思晏被叫去做口供了,连漪在厅里先打了电话给学校政教处。
那边是漫长的拨号音,她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急需来个人接摊子,只好不停捋着自己头发,在大厅里握着手机反复徘徊。
电话终于通了,听说了事情经过政教处的主任叮嘱她赶紧带学生去做伤情鉴定,他们则通知班主任到医院去汇合。
思晏还不满十八周岁,报警要告知监护人情况,警察又打了他父母的电话,沈思晏父母虽然也着急,但都说在国外,一时半刻赶不回来。
于是接下来的事只好继续落在连漪身上。
二十分钟后,沈思晏录完口供被扶出来了,与此同时,他脸上的伤看起来更严重了。
派出所的意思也是让他们先去医院检查做鉴定,再把报告拿回来,他们去查路口监控,要是案情严重,可能就要立案了。
连漪还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满心茫然,但学生在身边,她就是心里七上八下也得摆出稳妥的样子。
沈思晏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抽了几张纸擦血,尤为可怖,连漪叫了计程车将沈思晏带去医院做检查,又打电话给学校告知医院位置。
一路马不停蹄,挂急诊,缴费,做全身检查。
走出派出所后沈思晏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腿脚一拐一拐也没有吭过一声,连漪问他话他也不回答,要不是听他说过话连漪都要以为这男孩是个哑巴了。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伤势看起来惨烈,但都只是皮外伤,唯一麻烦的是沈思晏小腿腿骨轻微骨折,伤情鉴定是轻伤。
已经是半夜接近十二点了,但医院急诊室的人仍旧不少,排队等打石膏的间隙,连漪让沈思晏在凳子上坐下,拿出医生开的外伤的药,撕开棉签,扭开药瓶,沾了药水先给沈思晏涂在还不那么严重的伤口上。
沈思晏开始还躲,连漪有些恼了,摁住他的脸轻声喝道:“别动。”
沈思晏僵了一下,终于保持了木头人的姿势。
先是额头的肿包,可能是疼麻了,连漪给他上药的时候沈思晏没有喊一句疼。
连漪又用棉签沾上碘酒药水,再给他涂在眼尾,沈思晏往后躲了一下。
“这里疼啊?”连漪用手指给他抹掉伤口旁边的污渍,小心翼翼地将棉签涂在他伤口上。
沈思晏双手握成拳头,垂着眼睛盯着地面。
直到连漪给他轻轻吹了两下,沈思晏蓦地抬起眼睛看向了她,连漪猛不丁地被他一盯,愣了愣,以为他疼,放缓了语气温声说:“就一下,不疼了。”
她将棉签又点在沈思晏嘴角下,破裂的嘴唇不好涂药水,她将胶状的软膏挤在手指上,轻轻地给他抹在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