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浴缸里问：“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阿布抬头瞄了他一眼，闷声道：“嗯。”
他就曲腿踩住阿布的膝盖，“说说呗。”
“很重要？”
“不重要，”姜无俯身凑到他面前，笑说：“因为是你我才想知道。”
阿布的图像处理器里一时间全是姜无甜甜软软的笑容，几乎要死机了。
他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通天塔里有有一个秘密研究所，直属筛选派高官。”
“十几年前，死城还不叫死城。筛选派也没有如今一手遮天的势力。通天塔也还没有找到替代基础劳动力的关键。”
姜无：“现在他们找到了？”
“是的。”阿布点点头，“要用人工智能替代人类，网络的控制力是关键。为了保证机器人不会出问题，塔内的总控主脑一定要非常完美。”
“但无论怎样升级主脑，筛选派都不能百分百掌控全城。”
“事情的转折点，是一个小男孩的出现。”
“他叫亚伯。他的基因检测报告显示其大脑的开发程度达到了80。”仿生人眼眸低垂，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亚伯的出现让筛选派看到了希望。”
姜无忽然意识到什么，呼吸一窒，不确定道：“他们……用人脑……代替主脑？！”
让人类大脑成为不眠不休的机器，永不停息地处理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和信息？！
难怪，难怪他说他在等自己。
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被像物件一样控制利用的绝境。
姜无抿了抿唇，钻进阿布怀里默默抱紧了他。
纯粹人类的温热皮肤贴在仿生皮肤上，仿佛人类炽热的灵魂拥抱住了机械之下另一个彷徨的幽灵。
阿布回抱紧他，继续道：“从五岁起，亚伯就‘被’成为了志愿者。体外研究结束后，他们开始对他进行机械改造。”
“最初只是一条手臂、一只眼睛。”
“为了测试其大脑的承受能力，这些改造手术全程没有使用过任何麻醉。”
“到最后，除去大脑，他身体剩余的所有部分都变成了机械。”
仿生人捧起姜无的脸，两人鼻尖相贴，他灰色的眼中流露出隐藏极深的悲伤与绝望。
“这场横跨十余年的实验终于在斯宾塞上台前走向了最后一步。仿生机械脑替换出了亚伯的大脑，并成功将其作为主脑开始控制城市。”
“他不再是人了。”
筛选派全方位胜过了保守派，从那之后通天塔上下只剩下一种声音。
——筛选精英，改变人类命运。
而那个从一开始就被迫为他们献出大脑的小男孩，从来都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姜无喉咙酸涩，嘴唇几度开合，颤抖着说：“所以亚伯才，喜欢纯粹的人。”
仿生人专注到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皮肤的触感、眼睛的视觉、鼻子的嗅觉、耳朵的听觉……
他恨不得用所有的感官去感知姜无。
在这座死城，所有人都追求机械力量的畸形城市中，他唯一的神只有面前的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