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颂拿来了那封信。
陈钧山的执着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现在的她,不止是双腿残疾,心气也已折,只会成为拖累,沈家不可撼动的地位和心理上的残缺扭曲,更是会瞬间摧毁他的人生。
所以,她必须要让他死心,去过自己的生活。
尖锐的疼痛过后,便是深深的麻木。沈熹紧紧攥着手掌心,努力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现在你都看到了,我瘫痪了,再也站不起来了。你曾经喜欢的那个热爱花样滑冰,热爱舞蹈的姑娘在她失去双腿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陈钧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迈着僵硬的双腿,走到沈熹面前,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颤抖,却是那么的坚定。
“不可否认,我起初的确是因为被你滑冰时轻盈飘逸的身姿所吸引,但与你成为朋友之后,我发现比起你的舞姿,我更喜欢与你相处时的感觉。你的性格、才华、气质无一不让我着迷。”
“舞蹈、花样滑冰是你所热爱的事业,我因为喜欢你,所以支持、喜欢你的事业。未来,无论你是否还能不能再站起来,都不会影响我喜欢你这件事。”
“我来,不是听你来说这些的。”沈熹睫羽微微颤抖,甚至不敢直视他真挚的双眼,偏开视线,稳住声音,强迫自己说出最残忍的理由:“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上学要靠沈家的资助,寒暑假还要打工才能养活自己,这么看来,你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而我是沈家人,我和你不是”
“沈家人是不是对你很不好?”陈钧山打断了她,语气低沉而急迫,“你以前说的话与现在说的话完全就是相反的两个意思。不要告诉我说,人都是会变的。如果我对你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我根本不配喜欢你。”
沈熹沉默了,一时不知这份信任到底是好是坏。
陈钧山冷静的分析说:“你出事之后,沈家想的不是如何尽全力治好你,而是第一时间找来沈颂替你联姻。从今天这个架势来看,她们不仅不允许你出门,甚至在监视你。沈熹,求你告诉我实话,你出车祸这件事是不是与沈家、与我有关。”
说到最后,陈钧山的声音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因为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猜想,却在他的脑海里盘桓了许久。
沈熹怔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陈钧山消息这般不灵通,却能猜到这一步。
只是,她出车祸这件事,到底与沈家有没有关系,连她自己都仅仅只是猜测。
当年,她父亲坚决要离开,回到他与沈颂母亲的小家,老夫人不惜亲手奉上整个沈氏集团,只为了挽留他,可他始终无动于衷。老夫人气极了,发了很大的脾气,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被老夫人的怒火波及到了。很长时间里,家里的所有人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在她的印象中,那是老夫人迄今为止发过的最大的一次脾气。
父亲走的那日,意外发生了,一场车祸让他昏迷了整整两年时间,醒来之后,全身上下几乎无法动弹,连精神也错乱的厉害。
那场车祸的肇事者最终被查出是酒驾,而撞了她的司机是疲劳驾驶,一连工作了几十个小时,据说前一天晚上还喝了酒。
只是,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沈熹与肇事者隔着玻璃四目相对,那人看起来并未有半点儿迷糊的样子,甚至给人一种就是冲着她来的感觉。
那人眼神里透出的狠劲儿,让沈熹不敢去回想那段痛苦的记忆。
听到陈钧山怀疑沈家,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沈熹吓得赶忙否认说:“你想多了。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陈钧山默了一瞬,缓缓蹲了下来,凑到沈熹的腿旁,直视着她的双眼,坚定的说:“姑且不论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办法能治好你的腿,哪怕不能恢复如初,也一定有希望让你重新站起来。”
说话间,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沈熹面前,平静的说:“我向学校提交了换专业申请,学校被我们的故事所打动,已经同意我就读医学专业。”
沈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仿佛失去了言语能力。
从她出事以来,沈家人又是忙着维系与顾家的关系,又是忙着维护自己的颜面,对她甚至连虚假的关心都少得可怜。
更不要说,多想想办法让她有机会重新站起来。
在她看来,她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再抱任何希望。
陈钧山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沈熹紧紧攥着的手,语气极其温柔的说:“请你相信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陪你走下去。所以,请你不要用不喜欢我之外的其他任何理由,拒绝我,好吗?”
沈熹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坚毅的目光,他也许没有那么出众的长相,没有那么风光无限的家世背景,却有一颗难能可贵的真心,而他有的不仅仅只是一颗真心。
沈熹忽然感觉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半年来的焦躁、不安、恐惧、疑虑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缓缓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放在他掌心,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