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里很安静。
除了汽车的发动机声，没有其他任何声响。红色、蓝色的光交替着从眼前掠过，照得视线里的种种景物都有些模糊。
越嘉陵看着副驾驶上颜双意的背影——她把那件旧外套裹得紧紧的，像是冷，可却开着窗。脸朝外，即使从后视镜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他猜，大约是冷淡而嫌恶的。
想到“嫌恶”，他默默把搭在车座上的手收回自己腿上，指尖轻轻拍打，像是竭力安慰着自己。
派出所离教师村不远，车进了院子，两人便要分开询问。男警官把他带往一处平房院落，走过去时，需拐个弯，一回头，正好余光里扫到颜双意的身影。
“小颜！”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警官叫住她。
颜双意抬头，立刻就认出了对方：“杜叔叔。”
两人看来似乎认识。
“你怎么在这儿？有事？”
“没什么。”颜双意不愿给人添麻烦，低低回了一句，“您近来……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可大概是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又让杜警官想起了当年的事，他紧跟着长叹了一声，“一转眼，都四年不见了。你不是去邻市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钱都还清了，也不用躲了，就回来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前因后果也不甚清晰，越嘉陵听得有些不解。
“还清了？你爸欠下那么大一笔钱，你一个人是怎么还的？”
“一开始是在邻市打工，后来遇到了我上学时的老师，她为了救我，卖了家里的房子，又凑了些钱，这才把账都填上。”
杜警官听了，默然良久：“要是这个转机出现在你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想不开，更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受苦了。”
风吹来，有点凉，可越嘉陵只觉得浑身燥热得厉害。
他被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顶得热血翻涌，顾不得身后民警的声声阻拦，他大步冲到颜双意面前，握着她的肩膀，直将她抵在一棵树上。
粗糙的树干磨得她后颈的皮肤生疼，而眼前的人面上的痛楚比自己更甚。
“还什么钱？颜双意，你不是说钱都拿去买房，给董鹏还债了吗？跟你父母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想不开？你……”你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是后半句再也无力说下去，只有因过度用力而僵直颤抖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
身后的民警已经跑了过来，一人抓住他一条胳膊，要把他架走。
他的声音却仍随风飘散，散得满院都是：“告诉我！双双，你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如此执着，即使人已经被警官们拖着带到了远处，仍不住地朝她回望。
警局的白色射灯里，她看见他那双惯常温柔的凤眼里，此刻早爬满了红血丝，大约是怕眼睛里过于满盈的液体倾泻而出，他没有眨眼，只是双眼大睁着，一副不得真相死不瞑目的样子。
“警官，请放开他吧。”颜双意上前一步，“我想先跟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