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演法?”穆溪望着他,抿了抿嘴又道,“怎么换?你说说。”
周南朝这寝房四壁扫视了一圈,虽然这雪溪阁建在了不二殿最清净的地方,但他还是担心隔墙有耳。
朝着穆溪靠近了一些后,他压低声音:“你想想,藏书阁白天人来人往,黑衣人若要行动,必会在夜间。昨夜他虽然有所怀疑,但没有冒然行动。我想了一宿,原因之一,是他早已估到了我们会有所动作。”
穆溪沉吟片刻,抬眸回应:“你的意思是,还有第二个原因?”
周南点了点头,继续道:“对,我们一直忽略了,昨天是三十,今天是初一。初一是新月之夜,没有月亮,是魂魄最为躁动的时候,替魂也如此。所以我如果没猜错,他本就打算今夜才行动。”
穆溪对鬼魂之事自然不如周南了解,但他同样急切想揪出黑衣人。
“但敌人在暗,已经对我们有所警惕了……”他知道周南已有计划,“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要让敌人放松警惕,”周南神色微变,扬了扬嘴角,“今晚为你们的金主我设个宴吧。”
苏雨时听说要给鬼十一少设答谢宴,开心得自告奋勇要亲自安排主持宴会。
他知道鬼十一少爱酒,便派人下山买了足量的凉州葡萄酿。但只有好的酒菜当然还不够,对方不仅是让他一见如故的鬼十一少,还是不二殿有史以来最大的金主,他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周南知道今晚会有他上辈子最爱的葡萄酿时,突然有些百感交集。当年他想喝这酒,都得偷偷躲着穆溪溜下山去喝。
他第一次悄悄下山时,还是在那个他刚来的冬天。那时候他对整个凉州城都充满了好奇。
他先是吃了路边叫卖的牛肉面,配了一壶西域的葡萄酿,快活似神仙。接着习惯性地去了当地药铺,想抓一些天竺的方子回去研究。再看了一圈西域商人贩卖的花花绿绿的小玩意,跟几个语言不太通的波斯小商贩鸡同鸭讲了一番后,终于给九悠挑到了一盒西域眉粉。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会在不二殿待很久,也不曾料到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个礼物给九悠。哄师父的礼物买好,他走进了镇上最热闹的西城茶楼。
茶楼里的说书人正在讲《癸巳年传奇》,醒木声中,周南终于没有了语言障碍。
“……无极道横行的那些年,无人与之匹敌,全因他们教主豢养的一只妖兽,乃上古时期的应龙所化。此无极应龙极为凶恶,青面獠牙,能翻云覆雨,无恶不作。凡天魔妖兽过境之地,无不妖风四起,邪草丛生。当时的几大仙门派被逼退到了凉州,于是有了后来的那一场太古山恶战。那也是一个寒冬,雪满刀弓,太古山血流成河,据说整整七天不见太阳……众仙家终于把那无极应龙封印于太古山中。”
这段癸巳年传说周南听了不下百遍,各种版本,各种戏说。在仙门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被吓唬如果不听话会被无极应龙抓走。但如今无极应龙是否还在人间,已不得而知。
旁边桌的听客倒好像第一次听闻,激动得不行,高声问台上:“太古山是个什么山?我从小长在凉州,可没听过这地儿啊!”
台上老头捋捋胡子道:“看客官的模样不过弱冠,那个癸巳年却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所以太古山的具体方位,早已不得而知。不过……“
“不过什么?“台下接着催。
说书人道:“不过,倒是有一件古怪之事——封印妖兽的是当年全天下最了不得的几大仙家,但后来,这个封印不知被什么人解开了……”
“啊……那怎么办?”台下一片哗然。
说书人再答:“也不算解开,据说是一个咒,让这无极应龙能在某一个癸巳年苏醒,所以啊,每每到癸巳年,天下就人心惶惶。”
听客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那一年,离癸巳年还有三四年,但有关无极应龙的谣言已经满天飞。
说书人话音未落,茶楼外就传来尖叫声。
一名乡民在地上打滚,叫声十分痛苦,吓得路人拔腿就跑。周南上前一看,这人青筋暴露,四肢僵硬,唇色青紫,是邪气侵体的症状。
周南靠近蹲下观察,准备看看这凉州的邪祟有何特别,是不是跟太古山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没来得及掏出六合袋,就被一道突降的银光闪得往回退了一尺,失去重心踉跄倒地。
银光击中的邪气瞬间被激出,烟消云散。
周南眉头一皱,本想好好研究一下这是什么邪祟,这一打全散了。他抬起头,刺眼阳光下,惊雪泛着光。
周南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虽然青州一到冬天也会下好大的雪,但周南本对冬季无感,只觉寒山万里,草木稀落。而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冬天应该是什么样的。
穆溪面若冰霜地出现在他面前,问他:“经书背完了?”
周南心里无奈:“……”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但穆溪没再给他回答的机会,转身蹲下给中邪者把了把脉,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这时街上一个小孩指着周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人像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