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再生的远古生灵以硅晶为骨,以岩浆为食,还会把不可吸收的重金属代谢出来,它们的生物链与碳基生物没有交集,或许几个世纪后的探险者能在地心空洞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新生态圈,但至少现在,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迎接一只六米长的鹦鹉螺。
鹦鹉螺享用完点心后拨开沙土,想要潜藏回地下,可惜这片石林下的岩石又厚又坚固,那些小巧的原始蠕虫和甲虫能够轻易穿过岩石裂隙深入地幔,而这只庞大大物却被岩石挡住,始终留着一个尖角露在外面,像是一顶满地乱跑的帽子。
冼云泽拍了拍笼子,笼网便随风散为了一阵细沙,另一边的路潇拔萝卜似得从黄沙里揪了出鹦鹉螺。她一手牵着冼云泽,一手牵住鹦鹉螺的一条触须,按原路走出了这片石林。两个人把鹦鹉螺抬到了车顶,悠悠晃晃地开往更荒芜的无人区。
越野车载着这只又高又重的鹦鹉螺,故而不敢开得太快,饶是如此小心,车辆却依然在每一条沟壑、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变速时失去平衡,两边轮子轮流翘起又落下,摇摇晃晃的样子像极了醉汉,仿佛油箱里装的都是伏特加。
又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车辆抵达了一片更荒芜的沙丘。路潇把鹦鹉螺推下车顶,看着它完全消失在沙漠里,这才拍了拍手上的沙子长出一口气。
她完成这一桩大事后,回到了车里:“我们回酒店吧!”
身边的冼云泽坦白道:“其实我记得一些占星术。”
“我知道。”
这回轮到冼云泽惊讶了:“你知道?”
“当然,不然我怎么敢开着车在沙漠里乱跑?”
“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潇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到占星的时候,你那点得意的样子全写在脸上了。你做人的经验还是不够丰富,再多做几年人你就学会隐藏表情了。”
冼云泽指了一个方向,天明时分,两个人顺利回到了考古队落脚的村庄。
接洽人提前给他们留了房间和晚饭——两袋鱿鱼皮蛋口味的泡面。路潇反复看了几遍包装袋,确认自己确实没有看错后,便怀着对人类创造力的无限敬意,毕恭毕敬地把它们放回了橱柜里。
第二天下午,考古队需要送一批化石回研究所,路潇几人就跟着研究员一起回了市区,他们在此搜索了金城化石数据库,金城现存的化石都非常科学,没有一丁点神话生物的痕迹。一行人失望地从化石所出来,接洽人在这里暂时和路潇分别。
分别之际,接洽人推荐路潇再去金城远古博物馆看看,虽然那里并没有她们要找的化石,但该馆作为国内最大的奥陶纪古生物博物馆,去看一眼也算不虚此行。此去博物馆的交通很是方便,前方火车站公交点,每10分钟就有一列直达金城远古博物馆的班车。
路潇听从了她的建议,带着冼云泽前往站台,不久便等到一辆小型巴士靠站。
“金城远古博物馆,50元一位……”
两个人刷卡上车,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好,然后开始拿出手机玩联机游戏,刚下火车的外地游客陆续把这辆车填满,而后车辆缓缓启动,行驶约一个小时后,这辆小型巴士停在了一栋红红绿绿的门楼前。
水泥门面非常粗糙,门两边竖着木板围墙,墙上还画着各种三叶虫、恐龙、猛犸象一类的古生物,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毕竟那只粉色的“猛犸象”看起来挺像是猪的,而且“恐龙”也和螳螂有九分相似。
门票含在车票里,早已付过,诸位游客只能狐疑地走进了大门。
越往里去,场景越不对劲,起初门口的位置还能看一些三叶虫化石展板,但里面就只剩下不伦不类的树脂塑像了,看来墙上那些画并不是凭空虚构,模特全在这儿呢!馆区导游一边吃着胡萝卜,一边带着惊慌的游客们走进一栋小房子,总共八平方的空间,贴墙摆放着四面展柜,里面陈列着几十块真假难辨的化石,细看起来还有几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游客发现上当受骗,纷纷要求退钱,导游两手一摊,才不承认自己骗人。
“咱们票据上写得清清楚楚,明码标价,我什么时候骗你们了?”
“你是不是说这里是金城远古博物馆来着?省级博物馆怎么可能这个样子?”
“省级?我们可不是省级!哎,您拿出您的票好好看看,我们是金城‘元古’博物馆,不是‘远古’博物馆,您付钱的时候怎么不看仔细再买呢?”
人群后排的路潇拿出门票一看,抬头果然是“元古”二字,这个艺术化的小篆字体连她这样专修过书法的美术生都骗过了,更别说那些普通游客了。
游客和工作人员吵了起来,有人要求退票,有人报了警,还有人秉持“来都来了”的理念,加上被一小块化石买通,决定完成这次游览。路潇看到了这群游客拿到的化石,其实只是些麻将牌大小三叶虫和菊石化石碎片,根本没有收藏价值,这些东西在原产地都可以论斤卖。
路潇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于是跟随拿了化石的游客们退出了展室,馆区出口和下个景点在同一条路线上,她便拉着冼云泽走在游客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导游讲述那些玄乎其玄的故事。
“金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早在远古时期,这里就曾出现过一个神秘而伟大的文明,前方就是我们从沙漠里发掘出的远古宫殿,我们将其整体搬迁后进行了复原,以便为大家展现出它恢弘的全貌……”
人群转进一个路口,水泥地上果然搭建着一座灰白色的尖顶小楼,如果他不提什么遗迹,游客们保准会把这儿当成公厕。
正准备转向出口的路潇看见这座小楼,却忽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