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对了,替我查一件事……”宁兮放下电话,瞄了眼垂死挣扎的纸人,“果然还是怕死。”
他们手里扣着阴差的生魂,阴差的躯壳必然随着法术到限而丧失机能,这时一定要用设备维持心跳和呼吸,才能够保留还阳的希望,凡人大多是不想死的,所以走投无路之际,理所当然会去医院求助,这就是宁兮打的算盘。他吩咐市内所有医疗机构监控新近入院的昏迷者,一旦发现无法诊断的特殊病例,立即上报,如今果然得到回应,市中心医院刚刚收治了这样一位患者。
路潇把纸人扔回给宁兮,然后拎起软糖猫咪放在头顶,几个人一起离开了酒店。
夜雪霏霏,山河堆絮,车流穿梭于四衢八街中,画下一笔笔纵横交错的墨迹,仿佛一座牢笼扣住了这座纯白的城市。
飞驰的轿车路过一座横跨马路的古老牌坊,青石条牌坊十分高大,历经岁月盘摩,已经不见了棱角,牌坊上的题文和日期被飞雪掩盖,无法辨认,但从底座上的文护不锈钢牌看来,这座牌坊已经有很多年头了,越过这座牌坊再走不远,便是医院的正门。
此时中心医院里的病人很少,候诊大厅空荡荡的,只有急诊科外站着几个人,宁兮一进门,提前来了解情况的安全局工作人员便快步迎了上来,且说且走地把他们引进了电梯。
接洽人:“目标在住院部顶楼病房。”
宁兮:“你安排的?”
“不是,我们不会主动接触目标。”接洽人回道,“目标是梓州金属的老板,许多乾,他昨天下午交代秘书取消一切会议,谢绝访客,然后一天都没离开办公室,一直到今天晚上,秘书感觉不对,才强行砸开了门,结果发现他已经昏迷了。医生诊断后无法找出病因,而且常规药物和设备无法唤醒患者,他的生命体征在抵达医院后越来越弱,现在只能靠呼吸机保命。”
“知道了。”
“这次目标身份特殊,希望你们谨慎些,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后面会有很大的舆论风波。你们组里有些人可能不太会控制情绪,之前的楼顶开洞,还有早上那个阵仗就……嗯……你说是吧?”接洽人闭上嘴摸了摸鼻子。
“你说是吧?”宁兮斜了眼电梯角落里的路潇。
路潇翻着眼睛看向电梯顶,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情。
电梯到顶,抵达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层,这一层只设置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套间,不仅进出需要另外刷卡,而且每间还有独立的出入口与活动区,十分私密。不过许多乾的病房还挺热闹的,中心病床上躺着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床边站着主治医生,护士,秘书,司机等六七个人。宁兮并不理会这些人诧异的目光,他径直来到病床边,弯腰嗅了嗅昏迷者的气息,果然与纸人中的断发别无二致。
宁兮直起身,冷笑一声:“是这个杂碎。”
接洽人正忙着把无关人等送出病房,此时听见宁兮的话,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忙不迭将几人推进了下楼的电梯里。他折返回病房后,却看见宁兮打开了病床的固定装置,抓着病床的围栏拖向房门。许多乾的身上还插着呼吸机与一堆设备贴片,被他这么生拉硬拽出来,各种电线导管便散落一地,全部监控设备齐齐鸣叫起来。
“医生不是说他离不开呼吸机吗?”接洽人进入病房关上设备电源,终止了交响乐似得警报声,又急忙追出来,“你别在这弄死他呀!我们不好收尾啊!”
路潇最后一个走出病房,跟在接洽人身后说:“看来我们副组确实不太会控制情绪。”
宁兮与接洽人擦肩时顺便拿走了他手里的通行卡,推着病床一路走向电梯,刷开了另一扇电梯门。这台不是专用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升顶,电梯上方数字一格格变化的时候,病床上的许多乾也一点点失去了生命的气象,只见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宁兮把病床推进电梯,路潇几人随他一起入内,他利索地用通行卡刷了医院地下二层,然后又刷了直达权限。当他们乘坐的电梯终于闭合时,一壁之隔的专用梯也带着主治医生以最快速度返回了顶层,医护们冲进病房,却发现几分钟前还动弹不得的病人奇迹般消失了,只剩下一地凌乱的医用管线。接洽人拍了下脑门,开始在心里咒骂宁兮。
另一边,直达医院地下二层的电梯如约落地。
这层只有两个部门,一个是档案科,另一个是停尸间,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后者。
普普通通的门锁哪里拦得住这几位,病床才被推到门前,两扇钢铁大门便自行张开,等他们进入房间里,大门又轰然闭合。
停尸间里并未开灯,四望都是阴森森的黑暗,只有写着停尸间三字的红色名牌闪着红光,陈朽的霉腐气味与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起来,无不透露着恐怖与不祥。房间内侧是一架停尸柜,里面分割出一个个独立的小抽屉,制冷机嗡嗡鸣响,停尸柜右上角的led屏标记着-35度。这里看上去正是一个适合鬼怪潜藏的巢穴,万幸并没有鬼怪暂住此处,否则它们可真是太倒霉了。
最后一个进门的米染指了指门楣上的监控器,摄像头自动转向了墙壁,宁兮把病床推到停尸柜前,拉开一格冰柜,拽出铁质托板,将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许多乾掀翻到托板上,随即将托板送回冰柜,接着锁上了柜门。
宁兮拿出那只纸人按在柜门上,一簇绿火烧尽纸人里的发丝,将灵魂送回了它本该在的地方。
苍白的尸体转眼还阳,发出一阵尖如哨音的换气声,过了半分钟有余,许多乾才找回了正常的呼吸频率,心脏再次充血跳动,但血管里仿佛流动着刀片,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抽搐,砰砰撞击着六面铁板,可由此造成的淤青和疼痛并非最恐怖的事情,那股扑面而来的冷气才是真正的危机。零下35度的劲风带走了他仅存的体温,旋刀一样凌迟着他的皮肤,几乎连眼珠都要被冻结住。
许多乾无助地敲击着柜门:“放我出去!”
宁兮:“这个要求过分了。”
“我不过是一个替人办事的差人,你们为难我没多大意思。我知道你们确实厉害,但大家都是有修行的人,按理应该互帮互助,以和为贵,你们找我们的麻烦实在不算客气,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想要钱吗?还是想要别的?大家都可以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