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邙身上落了伤,这半个月都待在自己的府邸里,京郊大营的差事暂时全权交给了平阳侯来处理。
好在她年轻,加上这些年都待在军营里,身子骨比一般人不知道要强健多少,若是换了另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恐怕还未撑到行刑完毕,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但哪怕她是铁打的,八十庭杖下来,也不得不卧床休养。
纪清阁专程来看了谢邙,相比较于一开始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只能躺在床榻上,她现在已经能够坐起身来了,只是时辰却不能太久,大夫还特意嘱咐说,她还暂时不能做一些幅度大的动作,这两个月里,动武更是不要想了。
谢邙现在的情况特殊,纪清阁便让她好好休息,不用再遵循什么君臣之礼了,而且哪怕谢邙没受伤,凭着两个人一起长大的情谊,便不必如此恪守这些古板的规矩。
谢邙摁着胸口,忍不住咳了一声,气息有些微弱,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听说殿下如今都做母君了,可惜微臣行动不便,没能去参加两位小殿下的满月宴,等微臣好了之后,就去东宫探望两位小殿下。”
看着谢邙没有恢复血色的脸,纪清阁扶着她,道:“不用那么着急,你先把身体给养好,才是正经事。”
纪清阁又详细问了几句谢邙的身体情况,之后面露犹豫,道:“孤来时见到了谢伯父,他说谢老将军知道你受伤的消息后,在祠堂里坐了整整一晚,还要为了这件事进宫面圣。”
谢老将军为国效力多年,膝下就只有谢邙一个女儿,而谢家世代忠良,满门忠烈,谢邙也是谢家如今最后的血脉。
哪怕谢老将军跟谢邙之间有诸多的摩擦,更甚至严重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但谢老将军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女儿的,说什么都要进宫,好好寻景帝讨个公道的,但她年纪大了,身上又有不少的陈年旧伤,加上在祠堂里受了凉,第二日便病倒了。
谢邙在听到谢老将军病倒的消息后,垂下了冷淡的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从有记忆开始,逢人便被说是谢将军的女儿,哪怕她在军营里混出了一些名堂,但还是去不掉名字的这个前缀,每当人们提起她时,都会带上她母亲的名讳。
年轻气盛的她迫切想让别人承认她的实力,真心服气她谢邙这个人,而不是觉得她是躺在祖辈们和母亲的功勋上,才有这样的成绩。
于是她便拼了命的在军营里拔尖,那时候她的心思也很单纯,觉得只要肯努力,有朝一日一定能够让自己的名声盖过谢家的先祖们,以及她战功赫赫的母亲。
可谢老将军明显不想让女儿再去刀剑无眼的战场涉险,她想让谢邙待在京城里做个闲将,谢家的先辈们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就连她也好几次死在战场上。
若是谢邙也在战场上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谢家的根也就要在此断了。
可谢邙的抱负,跟谢老将军为她打算的一切起了冲突。
在最轻狂的年纪,谢邙并不甘心躺在谢家先祖们的功勋上安眠,正也因为这样,谢邙跟谢老将军母女才会反目成仇,谢老将军不知打断了多少跟棍子,最后还是没办法阻止谢邙远走边关。
见谢邙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谈,看来还是没能解开这个心结,纪清阁便转而道:“近来朝中局势多变,孤那个二皇妹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了,不过你放心,孤定不会让你白挨这八十板子。”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东宫做出了退步,把谢邙给推了出来,但实际上,谢邙挨的这顿板子不仅堵住了谈家的嘴,还激起了朝中一些武将的怒火。
多年的荣华富贵让世家渐渐忘了自己的地位,觉得不仅能够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还能左右帝王的决策,这是世家最不应有的致命点,也是走向危险的信号。
谢邙眼底满是对纪清阁的信任,低声道:“微臣相信殿下。”
纪清阁来探望谢邙,带了许多名贵药材与对身子有益处的补品,除此之外,她还跟谢邙说了这每一样药材的用处,以及补品应该怎么吃。
以往她是不会这样子的,但在苏官怀孕到生产坐月子这个过程里,她也变得更加细心周到了一些。
不过就算是她跟苏官说了一千遍也不管用,每当要喝补药的时候,都得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抓过来才行,明明药里面都放了山楂,还备了蜜饯儿,他就是苦哈哈的绷着嘴巴不喝,叫人头疼。
在她要离开时,谢邙突然叫住她,突然开口问道。
“殿下很喜欢太女夫吗?”
其实谢邙真正想问的是,喜欢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那么多吗?
纪清阁轻笑了一声,慢声道:“怎么能不喜欢?其实别看他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但跟他朝夕相处下来,每日都能给孤带来许多意外的惊喜。”
如果说起苏官的优点,纪清阁怕是一时半会儿都走不了,也赶不及去苏府接自己离家出走的太女夫了,但看着谢邙沉思的模样,她还是多说了一句。
“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若是有个夫郎在侧,像是这种时候,也能照顾你一二。”
谢邙的院子里就只有几个伺候的侍从,显得荒凉又寂寞,任是谁看了都想不到,这是堂堂将军的府邸,而距离谢邙跟孟家退婚,也已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女婚男嫁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