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很强大。
从她第一次捏住自己手腕的时候，硝子就知道了，否则她不可能穿过天元大人的结界，在老师和夏油的眼皮底下将自己掠走却无人知晓。
可同样的，柒很脆弱。
比少年人还要纤细单薄的身形，花枝般一折就断的腕骨，仿佛许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肤色，浅浅的呼吸声，让人忍不住担心她是否会被刮来的大风吹跑摔落。
强大与脆弱在她身上并存，于矛盾之中维持平衡。
“……这里，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家入硝子抬手轻轻触摸着她身上那道划过后心，差一点就要穿过肋骨刺透心脏的深色疤痕。
“哎？不记得了。”可是对方却露出茫然的神情，即使努力地去回想也依旧想不起来，只能迟疑地给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大概是十岁？还是十一二岁？”
实在想不起她就干脆放弃了，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不是因为被偷袭就是打不过，太多次了我也懒得记。”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索性移开了目光继续检查，然后就看见了对方脖颈上明显被刀刺穿过，还被切断过咽喉的狭长伤痕，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那这个呢？”家入硝子紧紧蹙着眉头，伸手碰了碰这两处旧伤，语气也变得格外严肃，“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柒你曾经死过一次吗？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背后的偷袭有所预警的话能躲过并不奇怪，但受了这种致命伤，没有反转术式在身绝对会死，为什么柒能够活着？而且看样子还没有任何后遗症。
好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家入硝子稍微有点理解自己那位同窗的心情了。
“这个呀……”原本连后心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都不记得的柒，此时居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她又往脸上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显然是想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意外而已啦，硝子你不必在意。”
“总归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这就足够了。”
“你确定吗？如果让五条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吧？不弄清楚真相决不死心，根本就瞒不住。
一想到老同学未来会气到爆炸的发疯样，家入硝子就感觉头疼，都想连夜扛着火车头赶紧跑路了。
“那就别让他知道。”柒穿上衬衫扣好纽扣，转过身双手合十，讨好似的朝她眨了眨半边眼，用温柔的声音微笑着请求道，“所以拜托你别告诉他啦，我亲爱的硝子～”
“……你这是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啊。”眼神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她忍不住叹气，越发头疼地抬手扶住了额，“如果五条事后知道了，他绝对会上门找我麻烦的。”
虽然免不了几声抱怨，但家入硝子也不打算拒绝，毕竟她很清楚两人的脾气，柒不肯说的你就是拿刀架到她脖子上都不可能憋出一句，而五条悟又是个强势的性格，要是硬来……
完了，直接两败俱伤，这结局她可不想看见啊。
“没关系。”柒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左右我不会让你受伤，悟君也不会真的犯糊涂做出什么失智的事情来。”
“而且我只需要隐瞒一段时间，以后就都用不着了。”
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在门口等候了许久的五条悟立刻上前询问：“怎么样？”
手中拿着几份检查报告，家入硝子朝他摇了摇头，脸色称不上好看：“营养不良，骨质疏松，暗伤太多，各项指标都不合格，如果不是有咒力维持着，柒的身体早就垮掉了。”
“必须静养，”作为医生的她咬字极重，针对性极强，“柒不能再受伤了，尽量减少战斗，否则没几年好活了。”
——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可如果她不故意往重的方向说，等日后柒曾经死过一次的事情东窗事发，五条悟勃然大怒时又该怎么办？趁此束缚一下他也好。
五条悟皱紧了眉头，伸手接过同窗递给自己的报告，六眼仔细一看，便彻底将内容复刻进了脑子里。
他面露不悦，却不是冲着心上人和朋友去的。
尽管早就知道柒身体肯定不好，没想到能差成这样，他暗自在心底做决定，待会得回一趟本家叫人去中国请几位老中医过来开药，现在补身体，等过几年总能挽回一些。
唉，说到底，如果柒不离开自己，从十年前就开始调养的话至少情况不会变得如此糟糕，现在体质差成这样，跟漏水的筛子有什么区别？筛子用石头还能勉强堵住呢，她行吗？
五条悟啧了啧嘴，心烦意乱地把报告还给硝子。
“柒呢？”勉强打起了精神，他又探头往对方背后的大门望去，却没有见到本该与同学一起出来的人，“怎么不在？”
“难道是害羞不敢出来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