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湖水冷得像极冰,黑袍人咬了咬牙,还是听从了那个恶劣女人的吩咐,他褪下黑色的衣裳,露出那张被格尼薇儿带出来的少年的脸,他的身形瘦弱,个头也还没长高,明明他都已经有十六岁了,看上去却还像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冷意从每一寸的皮肤上往里钻,它钻进他的血肉里,钻进他的骨头里,要让一切都凝结成冰……这种砺骨的寒意让他以为自己就要从此死去。
但有人还在唱歌。她唱着的是一曲悠扬的、闲适的调子,少年从中听出了无言的嘲笑,仿佛一介置身事外的旅人,在看到落入了豺狼口中的羊儿以后,感叹完一句命运悲惨,便又重新开始她的旅途。
女人当然不是什么也没有干,她抱着一个花纹繁复的水壶正在往湖里倾倒,那是一种透明的、胶液一样的物质,混杂了进去以后,这片碧冷的湖就忽然沸腾起来。少年又感觉到了热,他热得好像所有的皮肉都要化为油脂,他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的这片森林,好似看到了一群漆黑的妖魔在狂舞,他或许已经失去了清醒的意识了。
他在这个湖里呆上了九十九天,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时间,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就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他缓缓地从那碧绿色的湖水中走出,荡漾的波纹披露出他赤|裸着的胸膛,他的身形高大而挺拔,浑身上下的肌肉坚韧而富有弹性,他的肤色是晶莹如玉的白,长及腰部的深紫色的长发如同水藻般散开;他面部的轮廓有些深刻,一双狭长的双眼中,目光幽然像是寂静的月光。
但等到他一笑的时候,整个人就忽然柔软起来,他礼仪彬彬地从湖水中踏往到了岸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此时的状态,待他走到了坐在湖边石头上的女人面前的时候,他就单膝跪下,给她施了个吻手礼。
“感谢您的恩赐,尊敬的‘母亲’大人。”他的嗓音低沉而婉转,就像是庄严肃穆的弦音。
女人就笑了起来:“你还是叫我‘薇薇安’吧。”
“是,薇薇安大人,”他低垂着眼眸,任由湿发从他的耳边散落:“还请您赐予我一个名字。”
薇薇安笑得含蓄:“既然你是从湖中新诞生的,那么你从此以后就叫做‘兰斯洛特’吧。”
“好的,从今往后我就是‘兰斯洛特’了。”男人十分温顺地接受了下来。
薇薇安面上的神情一顿,她抬起头,目光颇为居高临下道:“许愿成为另外一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连过去的名姓也要抛弃,兰斯洛特,你全身上下都是由谎言组成的吗?”
“那又有何不可?”重生过来的兰斯洛特似乎变得脾性极为温和,他淡淡地凝望着面前的这位仙女:“这不更符合你的期望吗?对于你想要我去为你做的事来说。”
薇薇安深深地凝望着他,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身体的变化似乎也连带着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不是说从此以后他就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而是他的生命被夺走了十年,他的心性,也好似同样被拔高了十年。
但薇薇安可不会被他蒙蔽,这个小家伙曾经被格尼薇儿带着一起行动了那么久,他的阴沉、孤僻、还有多疑与暴躁,都不会被她忘在了脑后……但就像他所说,他现在的形象与性格,都更适合她将要命令他去做的事,所以,她也便露出了一抹赞同般满意的笑:“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你去做什么吧?”
“去潜伏在亚瑟王的身边,”兰斯洛特淡淡笑道,好似在说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然后……为您传达他的讯息?”
“如果是关键的时刻,”薇薇安道:“我希望你能够拥有影响他决策的能力。”
兰斯洛特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那么,我需要注意的是……”
“梅林,”薇薇安冷然道:“一个背叛者。如果不是他,我又何必绕开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必如您所愿。”兰斯洛特抚胸行礼,就好像是一位真正受到了最良好教育的贵族,举手投足间,都自带一股从容优雅的气质。
“看你现在的样子,”薇薇安忽然伸手抚过他的脸:“一定会有很多的女人将会受到你的蛊惑吧?”
兰斯洛特轻笑了起来:“怎么会?我的心中永远只有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