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哥儿默默把他的话记在心里,这时营寨里传出一阵高亢的号角声,南宫凰收起钓竿,神色中难掩兴奋,“是义军的使者到了!风云际会、鱼跃龙门,我的话岂是虚言?”
江梦枕在营帐里焦急地等着,青羽军的使者已经在大帐里与齐鹤唳谈了许久,他不知道结果如何、更急着要见武大哥一面,问问他武溪春的近况。
“武大少爷这边请,公子一直等着您呢!”
碧烟撩开门帘,武大哥爽朗笑道:“江公子,别来无恙?”
三人虽只见过几面,但因为武溪春彼此都不陌生,江梦枕赶紧起身上前,“武大哥,书信不通、久乏问候,贵府众人可还好么?桃源如今身在何处?”
“他与我的父母妻儿都躲在外地的庄子里,英扬带人护着他们,想必是安然无恙的,劳烦江公子挂心了。”
江梦枕心里一松,“那就好如今乱世飘摇,回想在京时的繁华安乐,真如一梦。”
“可不是么,青羽军中有许多京城人氏,众人所愿,也是打回京城、重返家乡,”武大哥叹息道:“青州营有你解囊相助,在三年前得以保全,我们京畿戍卫营就惨了,兄弟们死了大半,活下来的不过五百,后来遇到了同样伤亡惨重的羽林军,三合为一点算下来,只有千余人。京城大战前,镇国公带着晋王往北逃,京里的许多贵戚高官也跟着他们一路奔命,我父母乱了心神,也想从众离京,幸而英扬把他们劝了下来,把我们两府的人带到京郊山中暂避,真多亏了他!你可知道那些逃走的人是什么下场?狄兵到底还是追上了他们一阵砍杀,这些人俱都是王孙公子、养尊处优,哪儿有什么反抗之力?互相踩踏、哭声震天,那场面别提多惨了我还看见个熟人,你猜是谁?”
“是谁?”江梦枕手心冒汗,勋贵间总是沾亲带故,他生怕是故交亲友,即使并不亲厚相熟,也让人闻之伤心。
“江公子不必害怕,这人死了,我不觉得可惜、只觉得痛快——你可还记得李青萝吗?”
江梦枕“啊”了一声,“是她!那安致远呢?”
“我们两军中与这些人颇有亲故,得了消息收拢残兵去救他们,到了地方一看,所能做的也只有收尸罢了,听活下来的人说,晋王中了流矢、生死未卜,追兵赶来时,李青萝在逃命的人群里跌了一跤,安致远根本顾不上扶她、抱着儿子撒腿就跑,不等狄兵来杀,她已被人活生生地踩死了!这真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武大哥冷哼一声,“卑贱之人就算飞上枝头,最后也还是会死在泥水里,我可没那么好心帮她造坟修墓!”
江梦枕一阵唏嘘,那些权贵命妇们本就看不起她,这种时候她的丈夫都不管她,别人又怎么可能伸手相助?李青萝拼命地攀着安致远往上爬,一心要出人头地、做高高在上的永安伯夫人,最后却死在了众人的脚底下,她借以上位的儿子反成了她的催命符,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又聊了几句,武大哥说青羽军中除他之外,还有将领受过江陵侯的恩惠、或是与江家沾着远亲,这些人都愿意扶保晋王世子登位,只是细节策略上还要再详谈。江梦枕再三谢过,又把一封写给武溪春的信托他转交,武大哥一口答应、告辞而去。
江梦枕得知好友平安的消息,心情大好,又命碧烟捧了茶器去亭子里观江烹茶。天暗云浓、似又欲雪,风炉上用细火煎煮着山中清泉,炉火将银碳摧出暗红,水烟飘渺弥散,泥炉发出风过松壑似的声响,仿佛将松风竹涛的清气也一并煮进这一壶水中。江梦枕望向江面,只间江心处有几个筏子从远处飘来,眨眼间极快地闪到近前,还没待筏子停稳,其上一个骑马的少年便双腿一夹,策马踏水奔上岸来。这颈系红巾的少年望见亭中有人,口中“咦”了一声,径自御马而来。
煮水的碧烟听见马蹄声,忙起身帮江梦枕戴上帷帽,旋身指着少年大声喝道:“好没规矩的人,这么横冲直闯的,成何体统?”
“姑娘何必恼火?难道你家主人丑得见不得人?”他全然是少年心性,见此更是好奇,干脆抬腿下马,走进亭中假模假式地拱手道:“远客外来,日夜兼程地赶路、口渴得很,只想讨杯茶喝!”
作者有话要说: 【卑贱之人就算飞上枝头,最后也还是会死在泥水里】——武大哥出身论,时代局限,不是作者的个人看法,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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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枕的二狗子登场了【不是!
齐狗:连狗我都已经不是唯一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