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萝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婴,安致远大喜过望,在孩子满月时大摆宴席,武家人自然不会去,倒是英扬备了份贺礼登了门。安致远虽不待见他,但英扬的父亲过年时上了奏表,因年老多病想让独子袭爵,安致远虽已继承了永安伯的爵位,但比国公还差一头,因此任他进门入席,也不敢赶他出去。
贵夫人们来祝贺者少、来看戏者多,李青萝一露面,便有人低声笑道:“我还以为是个美人儿,却没想到竟是姿色平平!武家的哥儿输的也太远冤屈了。”
“听说她是安家家生的奴才,现在母凭子贵,倒与我们同坐一席了,”另一人不屑地皱了皱眉,“虽说武家的哥儿容不下人确实不该,但她的出身也太低贱了!你看这席面上空了大半,可见世家中人也不买她的帐你看看她那形容谈吐,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怯生生的说话都不敢看人,真叫人瞧不上眼!”
李青萝抱着孩子跟在安致远身后,她既不认得这些权贵高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想与各位夫人攀谈几句,只是嘴一张开人家就知道她的深浅,不过是白惹人笑罢了。
安致远见此,难免想起武溪春应对这些场面的从容有礼、谈笑自若,那是几辈子的积淀,李青萝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武溪春却是出口成章,两个人如何能比?他心里不是不后悔,只是看着李青萝怀里白白胖胖的儿子,安致远唯有告诉自己——武溪春不能生育,若不能接受他纳妾,他们早晚也会有这一天,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他负了武溪春,是武溪春善妒不能容人!
“嫂夫人好福气,一举得男,否则可是难办了,”英扬笑嘻嘻地逗了逗孩子,忽而眉捎一挑,“我怎么觉得这娃儿和安兄不太像?”
李青萝浑身一颤,惊得去看安致远,安致远冷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说这娃儿会长,更像嫂夫人罢了!”英扬笑着说:“安兄如今妻儿双全,嫂夫人乃是首功,安兄该上表为嫂夫人求个诰命才是,否则嫂夫人只有名份,却无品级在身,岂不遗憾?”
“我自有主张,英兄不必操心我家的事。”
“是、是,安兄的主意与城府岂是我辈能预测的?”英扬从袖中掏出折扇扇了扇,“更何况我要操心的人,现在已不在你家了。”
“你!”安致远怒从心头起,半晌后冷笑着说:“你家几代单传,在子嗣上只会比我更看重,你父母岂会答应?百无一用是情深,何必让他为这个再伤一次心?”
“亦不劳安兄为我家的事操心,只是情深二字你实在不配说”英扬说错话般用折扇挡住嘴,又道:“我说的不对,安兄是对嫂夫人情深,对别人难免要薄情了,小弟有个主意,安兄在请封诰命的奏折上这样写——嫂夫人虽出身微贱,却最知道忠贞廉耻,就像那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忍辱负重地等到安兄出人头地对了,那出戏里扶着薛平贵登了大位的西凉公主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竟忘了,想来也是不要紧的。”
“英扬!”安致远忍无可忍,“你是受人指使,来砸场子的不成?”
“受人指使?你也太看得起自己!”英扬自小就是混世魔王,根本不把安致远的怒气放在眼里,“他若指使我来闹,说明并没放下你,我岂肯来?他一字没提,我反倒要来看看热闹,记得你的嘴脸和笑话,以后说起来还能逗他一笑!”
英扬放下贺礼扬长而去,在府门口和齐雀巧走了个对脸,齐家和永安伯府并没什么交情,齐雀巧此来不过是看看热闹,再给江梦枕找些不痛快,今日的李青萝不正是明日的肖华?虽然肖华暂时搬出了齐府,但齐雀巧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既让齐鹤唳觉得他委曲求全又避了嫌,如果江梦枕这一胎出了什么事,更赖不着他。
“听说这李青萝与永安伯自幼青梅竹马,人人都说永安伯发了昏才会为她抛弃武家的哥儿,我看却不然,”齐雀巧压低声音向林晓风道:“难道有钱有权有才有貌,就能得到一切吗?这世上还是有有良心的男人,总念着旧情的,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哪儿那么容易忘记,你说是不是?”她虽也看不起李青萝的出身,但更想踩武溪春与江梦枕一头,暗笑他们平白投了个好胎,在闺中时将她比进了泥里,现在却过得都不如意,令她好不畅快。
林晓风半天没有说话,齐雀巧暗中掐了他好几把,他才开口道:“是啊,旧情难忘,权势钱财是买不到真情的若走岔了路,余生唯有后悔。”
齐雀巧见他附和,得意地说:“正是的,幸而永安伯及时醒悟,否则难免遗憾终生。”她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起身道:“我去沾沾喜气儿,齐家的长孙必定要从我肚子里生出来,不能让江梦枕抢了先!”
林晓风看着齐雀巧逗孩子的背影,在座位上一杯杯地喝酒,竟把自己灌到酒醉,席面上另一个酩酊大醉的人正是安致远,他们是同榜出身的状元与探花,今日又是同病相怜,二人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中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妻儿,心里的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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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的身子虽弱,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也不至于太糟,怀胎生产时难免比旁人多受些罪,但生下健康的婴儿不成问题,”孙大夫收起脉枕,轻叹了一声:“可惜我给你的方子你没有坚持喝,否则也不用这样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