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鲛在非常专注认真地完成标记这一件事。
他垂下面庞,嫣红舌尖轻轻在溥渊的颈侧游动,留下些许细闪鳞粉。直到溥渊脖颈涂满自己的云津,蹼爪便又转向其他地方,饱满的额,俊挺的鼻,以及那两片轻合的唇。
鲛咽了咽嗓子,卷在异族宗长腿上的尾巴不安地摆了摆,砸在地面啪啪发响,冰凉的鲛躯无端端地萌生几分陌生热感。
鲛喜凉,陡生的变化使得他来不及像方才那般细致的将云津涂抹至溥渊脸上每一处,蹼爪缓慢沿脖子下的领口拨弄,爪尖勾着蓝底金纹的衣襟,舔了舔唇,按着宗长的肩膀俯首准备把气味涂抹下去。
探下的脸被溥渊用掌心抵着,微微抬起。
鲛舌尖还吐在唇外,咿了声,略为生涩地开口:“不要挡。”
对比起言人语,鲛更喜欢用咿呀声或者鲛人歌表露他的情绪。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只用行动回答。
溥渊注视着鲛物仍然吐在唇外的那一截小舌,淡声道:“即使为妖,入了人间也不能枉顾礼节,违背人伦道德。”
鲛懵懂,尾巴又拍打一下。
若非溥渊颈上留下鲛的气息给予了他些许的安抚,恐怕还要绞着人不放。他再次凑近溥渊的脖颈嗅了嗅,心满意足地松开人,尾巴发力,转瞬间趴在桌上眼睛清明的注视对方。
溥渊起身,李管事候在门外,听到吩咐才垂脸进屋。
小鲛看见李管事越入门内,还未靠近,李管事向后退开两步,怕只怕小鲛人当着宗长的面往他身上缠。
饶是年过三十又五的李管事,有着足够的定心,面对妖物魅惑,他再能抵挡终究还是个普通人平凡男子。
更妄论方才宗长还被鲛妖压在地上……舔了。
这些都是李管事不该看不能管的。
溥渊道:“去书阁拿本《礼记》。”
李管事点头,这《礼记》自然是宗长要他慢慢教诲小鲛的,可鲛妖人性还未通晓几分,没能熟练地与人言语,没有和常人那般的生活习性,这些都没一一教给小鲛,就先传授《礼记》,鲛可能听懂呢?
小鲛自然不明白。
暑夏炎热,自从小鲛回到曲黎族地界后,三天两头总要下些薄薄细雨,时而又骤雨倾盆,高兴了要下雨,不高兴了也还要下雨,曲黎地界闹了半年之余的旱灾,干涸的土地吸收了丰富的水源滋养,自然又将农物灌养的生机焕发。
曲黎境内开始兴起土地耕沃,农民开垦,渔民捕捞,巧工运修水渠,作为一族之首,溥渊自然每天出门巡视,回来时只见冬月小碎步跑着穿堂而过,清秀的脸上仍有笑意未褪。
冬月赧然行礼:“宗长,李管事还在后院。”
溥渊本要去书房,听闻此话倏地转了个方向。
鲛物横行霸道,又总随心所欲的想衣不蔽体便不遮,于是李管事昨天就领了吩咐,命人搬来些屏风绕着莲花池畔安置,如此一来小鲛愿意敞开身躯浮在水面淋雨便淋雨,晒日头一晒到晌午。
鲛物不穿衣物遮一遮,只能借由外物遮挡,溥渊望见屏风后趴在石块上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鲛,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李管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左手执书,右手翻页,嘴里蹦着铿锵有力的字。
“若夫,坐如尸,立如斋。”1
李管事语调徐缓,担心小鲛听不明白,吐字沉沉慢慢。
小鲛支起的脑袋随着李管事的话颠颠晃晃,李管事低叹,道:“道理说得俗些,便是讲一个人需得讲究相。即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腰直胸挺,双目正视,容貌端庄,也就是正襟危坐,不能箕坐。”2
小鲛:“鸡……咯咯咯做?”
李管事脸色微微一抽,摇头,道:“箕坐,其姿势是两腿叉开前伸,上身直立,形如簸箕,过于轻慢,不合礼节。”3
小鲛蛊魅的面容茫然之色闪过,似乎在自己顿悟。
他将尾巴卷到面颊蹭了蹭,又沉入水中打开一朵水花:“那趴着呢?”
小鲛撑起双臂,艰难回忆方才李管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