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翻天,猛烈的狂风将体格健壮的渔民险些吹倒。
渔民把风吹开的灶柴屋门艰难地重新关好后,身形颠倒地重新回到屋内,顶着狂风骤雨的冲击把门板困难的压得严严实实,木栓挂了两条,望着门内淌进地面的水,摇头叹气。
海岸的渔民过的是靠天吃饭的日子,平日心愿就是风调雨顺,出海时能遇到个郎朗的好晴天。而他们海岸一代的渔民连续半个月未能出海,外头连绵不绝的雷声暴雨阻断了他们出海的渔船。
渔民又检查了屋内所有地方,凡是漏了缝隙的皆用干枯的草滕堵得严严实实,省得大雨积聚的水蔓延后把他们的屋子冲垮了。
“作孽啊,这雨何日才能停下。”
走出来的妇人看着老伴摇摇头,面色忧虑:“大伙儿说是有海妖作恶。”
西南一方的海岸妖风狂骤侵虐,卷起的水浪有数余丈高,暴雨磅礴,天际闪电相交,如此雨势,已持续连日有余。
曲黎族百年避世,历任宗长管辖曲黎境地,全族盘踞在青海一带。近十余日天现异象,有人扬言是触怒了雨神。
又过几日,族中不知是谁传出天现异象并非天神发怒,而是鲛妖作祟。
专供祭祀海神的神庙外聚了族内大半壮年男子,谣言相传不过到半日,族人便决心乘着狂风骤雨下海捉鲛妖,以排后患。
捉鲛妖的口号越喊越齐,震破神庙,此时天际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吓得躲在屋下的孩童尖叫连连。
神庙内族人争得不可开交唾沫齐飞,刺目的闪电从天幕撕开一道口子,白光闪现,族人纷纷闭口,看着走进来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躯高大,深邃的眼眸犹如海神威严,清冷凝肃,左臂似蔓藤散开的纹形延续至腕处,手上持蛟龙木杖,目光竟与蛟龙杖上的龙目一致。
清冷眸光淡淡向争执的族人一扫,静如雅雀。
溥渊沉道:“继续说。”
曲黎族内没有人不畏惧这位上任不过两年的宗长,迫于宗长的威慑,顷刻后才有人壮起胆子,断断续续把捕捉鲛妖的计划如实托出。
溥渊目光无喜无悲,蛟与鲛同音,前者是他们族百年来供奉的海神,而后者不过是与海神相争,侵占海域的邪物恶妖。
这些鲛妖尽管已被镇压百年,如今族人依旧谈之色变,欲除之后快。
而数百年下来,除却族史上仅有的两次记载,鲜少有人见过鲛人真容,何谈除妖。
溥渊不像往任宗长顽腐愚昧,淡声把聚集的族人遣散离开,未让宗仆跟随,兀自前往祭坛。
雨帘纷纷,渐渐远去的背影在水色中忽明忽暗,雷声如鬼妖作祟,这位年轻的宗长始终没有变过脸色。
数尺外的海域上,狂风巨浪的中心一道蓝色光影闪现,光影畅快自如的穿梭在水浪中,乌黑如藻的发随波浪浮动,荡漾出摇曳美丽的弧度。
蓝影一晃,闪电照亮的海石之下,渐渐探出个脑袋。
一个鲛人,百年难见的鲛人。
小鲛人迎来了他的成年雷劫,连日来的暴风雨对海岸的族人而言是灾难,可却是属于他蜕变的洗礼。
冰冰凉凉的雨水砸落着打在裸露的纤细脊背间,小鲛人眨了眨海蓝色的眼睛,眼睫过分纤长浓密,布着水珠,一眨眼便落成细碎的小水滴。
小鲛人攀在石壁前,痴痴望着自己的一双蹼爪出神。
不久之后,他双耳动了动,倒退着离开石壁,银蓝的鱼尾摆出巨大的水花浪墙,雷声震耳。
犹如鬼魅撕裂的暗沉天幕丝毫没有影响这只正在度雷劫的小鲛人。
小鲛人浮潜在海面游动,仿佛追着密集落下的水珠,细长的颈子仰起,柔软纤长的身躯绕成一个圆,似乎在追逐自己的鱼尾恣意嬉戏。
哗哗的浪声下忽地传来隐隐沉沉的声音,像有人吟诵古咒。小鲛人竖起耳朵探听,好奇中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近。
几道挟着火光的天雷从乌黑暗沉的雨幕直穿而落,砸在海面掀起惊涛骇浪,小鲛人往后迅速游动躲开这几道朝他方向砸下来的天雷,几缕乌发浮在海面,他伸出蹼爪摸了摸散发焦味的发梢,皱眉。
躲慢了。
小鲛人的发梢东一茬西一茬的参差不齐,对比起前些日子被雷击中身躯当下进步许多,至少不用再担心自己被劈成鲛人干。
小鲛人藏在暗礁后用蹼爪笨拙地理着头发,那阵缥缈的吟诵又在耳边变得清晰起来。他停下动作,潜入水中朝着声音的源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