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小别胜新婚,抱了一会儿,才想起此处众目睽睽,眼睛多得都数不清。年轻的小兵们红着脸,低着头,曹涵老皮老脸,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绷起脸,把善后事宜交给曹涵,又吩咐人去给华尘云传太医。
他自己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牵起皇后的手,一起回家。
像从前那样,宽大的袖口掩住了下面的小动作,帝后表面端庄威严,皇帝悄悄用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勾她的掌心,亲昵地使着坏,有点痒痒。
俩人一边走,一边目不斜视地说着悄悄话。
“谢皇上救了臣妾的命。”
“皇后也救过朕的命。”
“几年前在风华山救我的人,也是你吧?你怎么不早说!”
皇帝弯着唇角,露出幸福满足的浅笑。“咱俩的命都缠在一起了,分也分不开,谁救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活着,还能在一起。”
吴千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跟着弯起了唇角,是啊,天下太平了,帝后还能在一起,多好!
他一偏头,左后跟着个小太监,竟然露出与他同款的姨母笑。
他朝人踹了一脚:“傻乐个什么!还不快些回宫去,让人把长庆宫打扫干净,还有……叫御膳房备下皇后爱吃的点心,越多越好!”
半月后,法檀寺。
还是曾经幽会的那个小院,此时布满了羽林军。
这是谢柳依求皇帝答应她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在这里,她想再见沈臻一面。
这个房间,曾经是她每个月最向往的地方,寄托了她所有对于美好的憧憬,以前只要想到,都会悄悄地脸红心跳。
可是,此时沈臻站在这里,面对着她,是冷若冰霜的表情。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要求,爱慕与思念,都是她一个人的,而沈臻,并不想见到她。
屋里焚着浓重的熏香,沈臻皱眉,这味道就像面前的女人一样俗不可耐。无论怎样自欺欺人,厚重的妆容也掩盖不了老去的年华,再怎样粉饰着温柔,也藏不住她那颗恶毒的心。
“过来坐啊,”谢柳依巧笑嫣然,仿佛所有不愉快的事,都不曾发生,“我有事,想问你。”
沈臻倒是听话地过来,坐下了。来之前,他也被封住了内力,浑身使不上劲,站久了会累。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抒怀酒对我没起作用吧?”他讽刺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很爱你?”
他侧过脸去,看着谢柳依诧异的面容,又再次恶意地笑了笑。“你不必这样惊讶的,我也是皇室中人,其实,我早就知道抒怀酒。”
从谢柳依第一次哄他喝下抒怀,他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谢柳依在试探他,原来,皇兄的淑妃竟对他动了心思。
当时的沈臻,可以选择不喝,马上离开;也可以借着抒怀,让谢柳依明白,自己对她无意,让她从此死心。
然而,一个转念,鬼使神差的,他做了第三种选择。
他假装毫不知情,爽快地喝下了抒怀酒,然后,他忍着巨大的恶心和不适,却非要装出狂热和迷恋的样子。
一场颠鸾倒凤,给了谢柳依甜蜜到战栗的体验,却是沈臻此生,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为了得到权力,他放弃了自我。他觉得自己很脏,但是,觊觎皇位的执念早已让他疯狂。
“沈臻,你对我,可曾有过一点点真心的喜欢?”
“从来没有,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我每天都在盼着大功告成的一日,让我能早点摆脱你。”
哀大莫过于心死,谢柳依不会再哭着喊着去痛骂,她只是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容。
“你终究是,毁了我的一生啊。”
若是没有他的出现,谢柳依应该会安心地做个太后。荣华富贵已是人间极致,而她想要的男欢女爱,终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
沈臻冷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于他而言,毁灭就从精神的沦丧开始,红绡帐底卧鸳鸯时,从前那个心向光明的沈臻,就彻底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