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把你打入冷宫的,他的母后是杀你祖父的仇人!从你入宫便是个错误,你根本不该遇见他,更不该嫁给他,你可知帝后大婚那日,我恨不能为你屠尽天下!若不是他,你本应……”他的语速突然慢下来,流露着无限怅惘,“本应留在我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兵部主事,直到,我做完所有该做的事,然后娶你,做我的皇后。”
华梓倾怔忡着,猝不及防地面对这威逼似的表白。
半晌,她浅浅地笑了笑:“其实,我并没有费心想跑,我现在最想要的,是报仇。我听话地留下来,你帮我杀谢柳依,可好?”
“你当我傻么?”沈臻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我现在替你报了仇,人不是你亲手杀的,你该可以欢喜地回去,与他重修旧好了。咱们也算相识多年,华梓倾,你何曾是个乖乖听话的性子?”
“你与我多年相识的沈臻,却真是大不一样,唯有脑子,还是这么聪明。”她感叹,“原来,我从没真正地认识你。”
他想了想:“等我得到想要的一切,我答应,杀了她,替你报仇。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你信我,我说过,我能比沈奕白给你的更多。他做不到的事,我可以。”
他的话,让华梓倾暗暗地心慌。他说这一天快到了,皇帝也说风雨已至,她觉得自己站在一片刀剑密布的天空下,就是不知道哪一把会最先掉下来。
她冷冷地看着沈臻,重复着他的话:“你当我傻么?暗杀祖父,你难道不是同谋!”
俩人对视间,她突然拔下发间唯一的素钗,飞快地向沈臻刺去,如瀑的长发落下来,似赤膊上阵的孤注一掷。
沈臻躲闪几下,跃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扣住她捏着素钗的雪腕,另一只手臂紧紧地将她圈住。
华梓倾被按着,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因为二人较力的作用,钗子锋利的一端对着他俩右侧的颈边,不断地移动位置。无论是谁,若稍一松劲,钗子便会狠狠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片刻,沈臻占了上风,素钗的尖端停在华梓倾的颈侧,不再晃动。
杀与不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沈臻没想到,她明知打不过,却还要面对面地对他出手。他知华梓倾是个直性子,爱恨不做掩饰,他信了,她是真的很想报仇。在她的心里,他和谢柳依根本没差别,为了杀他,她甚至不计后果。
沈臻突然改变了着力点,华梓倾腕上吃痛,手一松,钗子落在地上。
他从背后抱她,语气中却是更深的挫败感:“求你,别这么恨我……”
华梓倾静静地站着,一言未发。
她明知没有胜算,却选择面对面地出手,自然不是为了杀他,也不是冲动地飞蛾扑火。
朝堂的阴谋和后宫的争斗,早就改变了她,她已不再是那个一根筋的姑娘了。她装不了喜欢,那便用仇恨来迷惑对方,爱恨皆会让人盲目,可她不会。
当钗子落地的那一刻,她知道了沈臻对她的心意,然而,她只是在算计。
华梓倾默默地说,是你逼我的。
一连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
华梓倾住在这里,衣食无忧,下人也很客气。她悄悄地留心过,只要一出房门,处处都是影卫,步步都是陷阱,她就像一只笼子里的鸟儿,没有自由。
这里是沈臻的地盘,就像他说的那样,费心思逃跑没什么用。可是,她猜想,自己很快就能有机会的。
这晚,沈臻回了别院,便来陪华梓倾一道用晚膳。
自从上回冲突后,他并不常露面。他不想和华梓倾交手,这和从前切磋武功的时候截然不同,那种感觉,让他不好受。
华梓倾这几日,吃喝都正常,不哭不闹,只是,比他印象中沉默。
果然,二人几乎是全程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她不开口,沈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决定让华凌风死的时候,他就在想,华梓倾若知道了,会有多恨他。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他躲也躲不过。
“你不怕我在你饭菜里下毒么?我虽然是好人,但我可不保证,不会在你的饮食里做手脚。”华梓倾戏谑地笑着。
沈臻很无语,她恨他讨厌他,哪怕杀不了,也总要在言语间折磨他。
“我是开玩笑的,只是太安静了,不如说说话。”
她能好好地说话,沈臻求之不得,他说“好”:“你想听什么?”
“就说你自己吧,毕竟,这么些年,我认识的你全都是假象。”
“我从不与人说我自己的事,你真的想听吗?”
华梓倾看了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对我最初的印象,大概是从进入兵部衙门做事,才开始的吧?”千头万绪,沈臻捋了捋,“我自弱冠之年,便执掌兵部,其实,少年时,我已入过朝堂,入过江湖。我把你安置在兵部之前,也曾在军中,远远地见过你一面。”
华梓倾早有耳闻,裕亲王沈臻是个传奇人物,他曾是少年英才,大燕皇室子弟的榜样。只是,他在执掌兵部前的经历却少有人知。
“你曾入江湖拜师?难怪武功这么好,我打不过。你师父是谁?”
沈臻如实相告:“你可知,江湖中有个极其神秘的门派,叫做鬼川。”
华梓倾一时恍然大悟,难怪沈娆在地图上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叫鬼川的地方,原来,它不是个地名,而是个江湖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