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啊,有件事,朕想想还是需得解释一下。贵妃入宫那半副皇后仪仗,当是太后宠爱自家外甥女,因此出的主意。朕之前并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君无戏言!”
华梓倾拧着秀眉,挑着眼皮:“皇上对臣妾说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想说明朕……公正无私,哪怕贵妃是朕的表妹,朕也不会坏了规矩。朕可从来没想过要把皇后的仪仗给别人,也从没做过有损皇后利益的事,若是平白让皇后误会,那才是冤枉,那才是猪八戒照镜子,倒打一耙。”
华梓倾愣了半天,“猪八戒照镜子”和“倒打一耙”是同一句歇后语吗?这话听着不大对,和他那句“君子动手不动口”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过,她大概听明白了,皇帝就是想表示自己是好人,她冤枉了皇帝,让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您想说,臣妾是倒打一耙,您是猪八戒照镜子,对吧。”
逻辑没毛病,但皇帝还是保持威严地哼了一声:“你才是猪八戒。”
华梓倾掀了掀眼皮,没和他争,他能解释这些,也算是有心了。可是,她更在乎的,不是那半副皇后的仪仗。还有,皇帝若是很绝情,她或许会难过,但是杀太后,她会更坦然。现在皇帝跟她说这些,倒让她纠结,让她在爱恨之间,再一次无措地摇摆。
之红和之蓝回来了,华梓倾眼睁睁地看着,一桌子她喜欢的糕点连带着蜜饯都被装了进去。
食盒被盖好,“贤惠大度”的皇后亲手拎起来,递到皇帝的手里。
心里疼得像少了块儿肉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盒点心要被人吃了,还是因为自个儿的夫君要让被人睡了。
皇帝接过来,她没撒手,这一撒手,他该拿着她的点心,去和贵妃圆房了。皇帝也执着,他怀疑自己如果不抢她心爱的点心,她该大方地恭送圣驾,把他让给别人了。
帝后一人一只手,攥着提手的两端,各自较劲。
之红之蓝面面相觑,看着帝后像是在奋力夺食。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之红是个急脾气,就差去吩咐糕点师傅再做十斤,没得让帝后二人争红了眼。之蓝拉一拉她,示意她一块儿退了下去。
到底是华梓倾先松了手,不属于她的,终归是留不住的。贵妃是他的表妹,太后是他的生母,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就算留下皇帝,她问自己,还能像从前那样,纯粹地爱着他么?
他们之间,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天色不早,皇上请回吧。”
皇帝独自拎着食盒,没了她的拉扯,感觉重如千斤。他失望地问:“皇后想要朕回哪里去?”
“自然是,回皇上该去的地方。”
今夜本该是良辰美景,都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皇帝没感觉到春意,只觉得寒风料峭,整个人都掉在冰窟里。
“皇后可想好了,朕……真的走了。”
华梓倾沉默着,半晌,缓缓地蹲了个礼。她久久地没起身,低着头,看着冰冷的地面和零落的花瓣,眼圈发酸。
云纹波涛的袍摆终于在她垂眸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她起身的时候,人已不见。唯有寂寞空庭,梅花满地。
她孤零零地站在清冷的月光底下,仰望天空,璀璨的星子像他的眼睛。
华梓倾冷不丁地想起,那日他勾着唇,窝在她的颈边说,朕喜欢皇后,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顺着皇帝离开的方向往前走,让她依恋的龙涎香,不知道是留在风里,还是留在她心上。
只当是送别了,从前欢喜无畏的时光,将一去不返……
泪水模糊了视线,华梓倾揉了揉眼睛,余光陡然瞟见,圆形的石门边站了个人。
皇帝根本没走,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婆娑的泪眼,禁不住跟着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