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们站成两列,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起身。太后绷着脸,不怒而威。倒是皇帝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想法,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茶。
华梓倾从一片脂粉环钗中从容穿过,上前向皇上太后行礼。
太后禁不住抱怨一句:“后宫出了这样的乱子,皇后怎么才来?”
皇帝却幽幽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抬起手,状似亲昵地为她捋了捋腮边散落的秀发。发上,挂着一星半点残破的落叶。
还有她这身衣裳,又是褶皱又是灰尘,皇帝看了就明白了,她哪里是刚来,分明是早就来了,只是不肯现身,一直躲在墙头或是树上,看热闹呢。
华梓倾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微笑着掸了掸衣裳。不知从哪儿掉出包瓜子来,散落了一地,一半是瓜子,一半是瓜子皮。
太后默默抚额,在这样严肃的时刻,她还是选择装瞎算了。
之红就在皇帝太后同时的选择性失明下,手脚麻利地趴在地上,将瓜子重新包上,揣了起来,迅速清理了现场。
“看来,朕与太后还是来得太早了些,扰了皇后的雅兴。”
戏才看了一半,瓜子还没嗑完。皇帝觉得,自己对她不成体统的行为,已经越来越适应了。
华梓倾笑盈盈地说:“臣妾是想着,多听一听,方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挑了个清静的地方,没有急于打断她们。”
皇帝猜的不错,所谓清静的地方,就是晴熙宫的墙头,她坐在上头嗑瓜子,之红之蓝在下面放哨。后来皇帝太后来了,不用吴千寻她,她自己跳下墙,走正门进来了。
皇后落了座,十分怜香惜玉地让跪了良久的嫔妃们都起来。嫔妃、宫女、嬷嬷们口中称谢,后背发寒,个个悄然自省,方才是否张牙舞爪或是出言不逊,让皇后看了个正着。
太后问:“皇后听出什么来了?昭妃和宸妃,哪个说得有理?”
华梓倾“嘿嘿”一笑:“听起来,都还蛮有道理的。”
众人内心纷纷吐槽,还以为皇后有多厉害,看来也不过是个昏庸无能,和稀泥的罢了。秦暮烟悄悄瞟她一眼,有些不屑,曹瑜从中秋赏花宴上开始,就一直不服她,此刻更是暗暗嗤之以鼻。
皇帝挑了下眉:“那依皇后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此事倒也不急,”华梓倾慢悠悠地说,“反正宸妃已然这样了,就只能请太医尽心诊治。至于什锦果羹里的牛乳是怎么回事,一时半会儿的,想查出个结论也难。”
曹瑜当着皇帝和太后,是敢怒而不敢言。什么叫已然这样了?皇后这个态度,根本就是不想管。
“倒是皇上,今晚还没个着落,”华梓倾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看向皇帝,“您出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翻牌子吧?眼下,人到得齐,您不必翻了,直接挑一个便是。”
她又转向众人:“你们说呢?”
几个刚进宫的嫔妃面红耳赤,低头不语,皇帝亦是张口结舌地瞪着她。
他难得躲过了翻牌子,华梓倾可倒好,又把话题给他扯回来了。而且,这么多人,大家坐在一起公然讨论皇帝今夜的归属,这场面难得一见,皇后真是相当有创意。
帝后四目相对,暗暗较劲。
其实,华梓倾并非胡闹,她就是想听听,这几个女子会怎么说。
她在墙头听了半天,对事情的前后有了些了解。她确实觉得,秦暮烟和曹瑜说的都有点道理。
宫中的司膳太监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对各位主子的口味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对食物过敏这样重要的事情。曹瑜吃不得牛乳,这事是入宫后刚报备过的,司膳太监更不可能忘了。
那更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故意调换了曹瑜的那份。曹瑜怀疑自己遭人暗算,这点华梓倾认同。
然而,做这件事的人,不大可能是秦暮烟。正如她的宫女和乳娘所说,虽然二人同在妃位,但是在皇上的心里,对秦暮烟的印象很可能优于曹瑜。如果二选一,秦暮烟本身机率更大,纵然不是,她也没必要使这样的手段,急于一时。
秦暮烟觉得自己被冤枉,有人陷害她,这点华梓倾也认同。
此事,既然是事出有因,那不如,就回到源头上来,源头就在皇帝身上。
皇帝本人是非常抗拒的,妻妾成群坐在一起探讨他今晚跟谁睡,他不要面子的吗?
太后沉默着,听了这么久,对华梓倾的提议倒是表示支持。今晚的事,她已经有点明白了。
她轻笑了一下,后宫人多,是非和争斗就多。这些女子初来乍到,便在她面前耍手段,殊不知,这些都是她当年,玩儿剩下的。
“如此,皇后慢慢儿听吧,哀家乏了,这样的事,就不掺和了。”
她对于谁是谁非,一点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