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不如屋外那么和谐。
范婉一进门照例向水渊行礼,只是还没蹲下,就被人扶住了胳膊。
不似往常那般要么用马鞭,要么用扇子往上挑,而是实实在在的用手扶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继续行礼。
范婉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
可想到如今她都能和水渊二人独处一室了,也实在没必要却追究这些有的没的,只在站直后悄无声息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殿下可知民妇今日求见是为了何事?”
感受到范婉避让的水渊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转身走回了之前自己坐的位置,一张书案的后面。
书案之上,放着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茶壶与茶杯。
水渊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坐。”说着,拎起水壶添茶水:“若我没记错,当初我问你是否看见甘泉行宫拱桥上二皇子妃落水之事,你对我说的是未曾看见,怎的如今才过了一年,你倒是又说看见了?”
这话他问的语气很温和,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
范婉垂眸:“民妇确实记得自己未曾看见,当初并未说谎,只是前几日突然做梦,梦见当日景象,才发现当初自己竟然是看见到的,只是不知为何,看过之后就给忘了。”
“哦?”
水渊将茶杯轻轻放在她跟前:“未曾想竟有这般奇事。”
“也算不得什么奇事,不是经常有人扛着锄头找锄头么?不过是打眼而过,忘了而已。”
“那如今又为何想了起来?”
范婉毫不退让:“这大约就是天意使然吧。”
“或许是因为二皇子妃死的凄惨,如今一年孝期已过,瑞王正满京城的相看,打算续娶,想必瑞王妃也是心有不甘吧,毕竟,她尚有二子留在人间,若娶了个恶毒继母,苦了孩子就不好了,亦或许是老天爷也想帮着王爷查明当年真相罢了。”
她抬手掩住口鼻轻咳一声:“总归是想起来了。”
水渊眯着眼睛,肆意上下打量着范婉。
对于范婉所言之事,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这人必定当初就看见了,只是怕招惹是非才一直闭口不言,只不知道,如今突然又想说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心里思绪万千,眼神却愈发放肆,甚至算的上贪婪。
范婉今日虽未曾特意打扮,可却穿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裳,配了一条靛青色的襦裙,上面绣着缠枝纹的花样,发髻也梳的整齐,配上那张清丽秀美的脸,多了几分锐利和张扬,倒是与她之前或清冷,或贵重的打扮差别巨大。
也依旧很是漂亮。
哪怕明知这有可能是堂妹,可水渊却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
越得不到越渴盼,越不能伸手就越想要。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在此刻倾泻而出,几乎将水渊淹没,这些日子因为父皇而产生的郁气,此刻都化作满腹的鬼祟心思。
“王爷?”
范婉见水渊目光阴恻恻的盯着自己,连忙喊了一声。
水渊猛地回过神,眼神中的压迫感瞬间消散。
刚刚那一瞬间涌起的阴暗心理,此刻也尽数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与自责,甚至还有一些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他到底不是他那没有底线的父皇。
再多的欢喜,在一切猜测面前都成了不可为。
他手指紧紧攥着袍角,询问:“既如此,你便说吧。”
“那日我带着家中小姑母上了天王塔,正在眺望瀑布之时,突然瞧见一男一女拉扯着上了拱桥,因为距离遥远,我倒是没看清他们二人的脸,只见那男人穿着玄色的衣裳,女子则是穿着湘妃色的衣衫,我只见他们二人拉扯一番后,男子便抬手打了那女子一耳光,随后就径直将她推下了桥。”
说到这里,范婉低头,仿佛被那画面给惊到了一般:“我当时怕极了,立刻捂住小姑母的嘴,二人踉踉跄跄的绕到了塔的另一端,一直到小道童归来,才胆战心惊的下了塔,后来……”
“后来我回厢房休憩了一个时辰,再醒来时,已经将这件事给忘了。”
范婉偷偷抬起眼,瞧了一眼水渊。
却见他眉心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他正在思考。
水渊确实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