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曾问,石墙对面究竟是什么?
当石墙被破坏,几人走进去之后,他们发现,其实石墙背后什么也没有,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的话,那只有绝望,无穷无尽的绝望。
心底最脆弱最隐秘的地方在这里将会被放大数十倍,所有你想看到的,你不想看到的,你遗忘,你牢记的一切都在这里上演着,它们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项青梧冷眼看着陆言、白恪还有孔砚逐渐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撕心裂肺,眼中充斥着恨意的陆言,他的咬牙切齿之中仿佛都在控诉着所有的不公平,他跪在地上哀求着哪怕一丁点的施舍,这是项青梧从未见过的陆言,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皮囊下谁都不曾触碰过的陆言。
有些人的恨意如此的明目张胆,而有些人的隐忍和迷茫却悄无声息,白恪恍惚的站在一旁,双眼涣散的看着前方,他时而皱眉,时而浅笑,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沉默不言,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所求的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在项青梧看来,他是契约者中最正常的那一群人,可是他偏偏来到了七重岛,一个仿佛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
所有的契约者都是有求而来,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孔砚呢?他所求的是什么?他所犯的罪恶又是什么?
项青梧一直都知道孔砚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而往往城府深的人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人,一如现在。
“项小姐看来很失望。”孔砚低眉笑着,明明如此寒冷的环境,可是他的额头上却布满了细汗。
项青梧盘腿而坐,她仰头看向孔砚,的确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孔砚风轻云淡的应道,“得了些机缘罢了,不过项小姐此举何意?如果他们两个死了,于我们并没有好处。”
项青梧嗤笑,“既然如此,你怎么进来之前没有提醒他们?说到底,你与我也没什么差别。”
孔砚自认理亏,他的确存了和项青梧一样的心思,想要探知同类的秘密是人类的通病,他也不例外,只可惜两人谁都不笨,谁也没算计到谁。
无尽的黑暗中,孔砚虚弱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的轻咳,“项小姐,续林是不是在你身边?”
进来之后,大家相继陷入了幻觉之中,只有项青梧和续林没有被迷惑,所以续林自然是在项青梧身边,项青梧应了,“你有办法?”
孔砚低笑,“不确定,只有八成把握。”当有些傲慢的人谦虚起来的时候是很惹人讨厌的,例如孔砚。
续林是被项青梧一巴掌打醒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脑子半晌没能回过神来,他迷迷糊糊的看向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他恐惧的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惊惧不已,“难道难道我已经死了?我现在躺在棺材里吗?”
就在续林这话刚说完,一道低沉的笑声传来,他浑身一抖,“谁?谁在笑?”
孔砚轻咳一声,温声说,“是我,孔砚。”
“你也死了?跟我埋在一起吗?”续林说着,暗暗松了口气。
孔砚嘴角抽了抽,无奈的说,“没有,我们都没有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续林眼中顿时惊喜不已,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没缺胳膊少腿,当即兴奋说,“我真的没死!”
项青梧听着续林的声音,说没有怨怒是不可能的,既然当初孔砚没有死,那么早已知道了续林秘密的他一定曾经找过续林,甚至很可能续林已经知道了孔砚的计划,可是他默认了孔砚对自己的所有算计,甚至看着自己跌落悬崖,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都与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也许是感觉到了项青梧隐隐的恨意,孔砚又道,“项小姐没死,就在你旁边。”
续林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神情复杂的转向四周,他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纠结的抓着衣角,想要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是一个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虽然孔砚从来没有让他说过谎话,可是孔砚却让他眼睁睁看着项青梧跌进悬崖,他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他离开了孔砚,他想要一个人去赎罪,在被大鱼吞噬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了一丝安慰,也许这样他就能稍微减轻一点自己的罪孽了。
可是终归,他的佛不要他,他注定了要一直赎罪。
“项小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与续林小师父无关。”孔砚替续林开脱。
项青梧只觉得虚伪,都到了如今这一步,他究竟还在算计着什么,项青梧讥讽问,“走一步要谋划百步,孔砚你不觉得累吗?”
孔砚微愣,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谦和有礼,“项小姐说笑了。”
“项施主,小僧——”酝酿了半天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孔砚说,“续林小师父的木鱼还在身上吗?”
续林失落的“嗯”了一声,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如同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