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出殡的那天,下着濛濛细雨。殡仪馆里,来送行的人不多,只有女孩子外婆家那边的几个亲人,还有女孩子昔日的几个同学。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旁边的场馆里有另外一家也在举行悼念仪式,去世的是个老人,亲朋好友、子子孙孙、子子孙孙的亲朋……将整个馆内塞得满满当当。
有人说,葬礼就是人这一生的缩影。林珞珞觉得,女孩子这短暂的一生,似乎就像这场葬礼一样,安安静静的短暂,除了亲近的人,没有人在乎。
在火化前,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男人,突然冒着雨跑了进来,身上滴着水,嘴里还嘟囔着:“囡囡……”
看到男人,女孩子的母亲有些暴躁:“你来干什么?你还来干什么!你滚啊!滚——!”
男人眼里噙着泪花,任由女孩子的母亲打骂,只是盯着快要被送进去的棺材:“囡囡,爸爸对不起你……”
殡仪馆的员工过来,还是带走了棺材。
男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不要!不要带走我女儿!”
想起女孩子给自己私信说的话,林珞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人死了,再来怀念,还有什么意思吗?不过只是几句流言蜚语,便能让你放弃了她们母女吗?
林珞珞冷眼看着男人跌坐在地,涕泪横流,却生不出一丝的同情——他都没有同情过女孩跟她的母亲,又怎么值得别人同情呢?
林珞珞不想知道男人的泪到底是爱还是悔恨,亦或是其他什么。不管是什么,女孩子都没能在活着的时候,等回自己的父亲。
骨灰被分拣好后,交给了女孩子的母亲。
林珞珞站在她身边,打着硕大的黑伞,伞下笼着两人。
低头看着她怀里的小盒,林珞珞忍不住想:原来,人死后也只有这么一点儿。
女孩子被葬在了本地郊区的一处公墓,在她的墓碑旁边有一个空坟,是她母亲给自己留的。
“谢谢你们这么远赶过来送她。”女孩母亲对着两人鞠了一躬,眼角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林珞珞跟席灵玉深深回鞠了一下:“节哀。”
无论心里想了多少事情,最后作为一个外人,能说的话也不过是一句“节哀顺变”。
通过徐宴雯联系的律师是本地人,林珞珞跟席灵玉临离开前,去见了律师一面。
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见到两人,律师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请人帮陌生人打官司。”
“并不是帮陌生人打官司,”席灵玉说,“这其实也是在帮我们自己在打官司。”
律师挑了挑眉,没有对这句话发表看法,只是说:“徐宴雯跟你们说过吗?我的出场费可不低。”
“徐姐说过了,”林珞珞点点头,“钱不是问题,我想知道,能赢吗?”
“如果按你们说的,证据都还保存完整的话,能赢。”
林珞珞急切地问:“那那个男的会被判几年?”
“最多三年。”
“最多三年?”林珞珞十分惊讶,“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法律就是这样的。”律师叹了口气说,“小姑娘,不是什么事都会像童话故事一样,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不过,虽然最多只有三年,但从此这个案底将陪伴他一生。”
“那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可那个男的,将来或许还会娶妻生子……”
那个男孩子家有钱,所以就算有了案底找不到工作也不怕;那个男孩子家有钱,所以就算有了案底也不担心找不到女朋友;那个男孩子家有钱……
律师愣了片刻,笑了:“是啊,有什么用呢?”
从业二十几年,律师觉得,自己似乎也在一个又一个案子里,变得麻木了。法条是死的,可人心该是热的!
“案子判完之后,会登记在裁判文书网,”律师用勺子搅着面前的咖啡说,“判决书是公开的,虽然涉案人员信息会有相应的隐私|处理,但是网络很发达,总有那么几个厉害的人不是?”
林珞珞没怎么听懂,席灵玉倒是懂了。
“这算教唆吗?”
“只是分享公开的裁判文书而已,合法、合情、合理。”端起杯子,律师一口喝光了咖啡说,“这案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