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欣然道:“不必忧心。昔日你祖父与北海郑玄结为挚友,素来佩服他的才学,天下一绝。只是因为党锢赋闲多年,一个月前已经替你写了一封举荐信,郑公已经回信。”
“北海郑玄?”
陈群不觉得陌生,郑玄其名流于世且深受推崇,便是他们这一辈见识浅薄却也听说过郑玄大名。
“郑玄是精通今古文经学的大师,于百家之学无所不通。数百上千人投到他的门下,拜他为师,听他讲学。后来他一面种田维持生计,一面教授门徒。之后为杜密故吏,受杜密的赏识与提携,可惜在十多年前也被视为党人,于建宁年间和同郡人孙嵩等四十余人俱被禁锢。”听陈群发问,陈纪向他简单地解释道。
“如此说来,阿父欲使我前往北海?”
陈纪淡淡一笑,只是说道:“我知你不会排斥,四处访名士拜师也成全你治学的决心。”
陈纪说得对,陈群到此世以来虽然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而担忧,虽然事事平顺有时却总是因为未来而惶恐。
他是陈群,陈群却不是他,后者会有一番非凡成就,而他却可能就不会有了。他为了成就最好的自己强迫个人融入古时的晦涩经学,心里的惶恐却从未被完全填补。
治学,其实也是内心深处惶恐的表现罢了。
如此说来祖父为他寄出去的举荐信倒是了却了他的一番心事。至少此前陈寔陈纪也曾教导过他,不至于差了才是。
“何时启程?”
对上清亮的眸子,陈纪不急不慢地捋了捋长须,轻声说道:“待至孟春再去吧。”
冬日严寒,的确不是赶路的好时机。陈群听闻此言也想得透彻,最多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时下最重要的也便是四处访友一一告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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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杏月立春,陈群走访好友。
来到荀府时正好赴两人的约定,因此荀氏门仆听到他报上的名号时很快就禀报荀彧,请他入内。
荀府之中还是与他年幼时所记得的装潢没有两样。走廊木梁上几步便挂着灯笼,此时已经熄灭只留下了点缀的作用。
“陈君,我家小郎已备下茶水,请您往后院一叙。”
陈群默默施了一礼,跟着家仆朝着后院走去。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并不悠长,现下正在复苏的嫩枝微微挡住视线,路径边上盛开着幽兰之花。
不多时就见那人端坐在亭中,远远眺望而来似乎是在看着他,但又好像只是在看花。
荀彧一边坐着一个略显的年长的青年人,是上次见过的荀攸,叔侄二人见他走来皆是颔首,然后起来施礼。
陈群回礼,三人坐下。荀彧首先发话,并且将已经温好的茶轻轻推来,“长文,用茶。”
及冠当日亲朋亦有到场,陈群花了许久才适应这个表字,但好友们似乎早就熟悉了。
“多谢文若。”
“本想择日上门拜访,不想长文今日便来了,仓促之下未曾远迎。”
陈群连忙摇摇头,温声表述道:“群今日来是为解当日之约。二来,是因为待不久后便离开颍川往北海求学……”
荀彧惊讶道:“北海?如此甚远了。”
陈群轻轻说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