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天,初八到初十只是考试的第一场。接下来还有第二场和第三场,三场全部考毕,已是八月十六。
考场上考生们全神贯注地答题,不觉时间流逝,只恨时间太短不够用。可于主考官宋修濂与谢广筠而言,怕不尽如此。
二人坐在后堂内,对考场事不闻不问,有时各自捧一本书读,有时伏案写些东西,更多时候是在闲聊。
聊考试的事,聊朝廷之事,日子绵长,却不觉无聊。
待三场试考毕,试卷堆积如山时,他们的苦日子也就要来了。
参与乡试阅卷的除正副两位主考官外,还有十几名同考官。同考官又称“房官”,皆从外省调入,协助两位主考官阅卷。
乡试试卷先由同考官批阅,同考官阅完卷后,从中选取出优秀试卷呈递给主考官,主考官再从这些试卷中择出最优者,而后交由誊录官誊写录名。
朝廷规定,乡试结束后一个月内必须完成阅卷并放榜。参加此次江南乡试的考生有一万二三人之多,那么多份试卷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阅完,并且保证不能出任何差错,可见其辛苦程度。
除过吃喝拉撒睡外,宋修濂与谢广筠,以及诸位同考官,几乎是一头扎在考卷上,不辞劳苦,阅卷阅的头昏眼花。
九月初七日,所有试卷批阅完毕,一万多考生中只选取一百五十七人中举。
填榜官将中举者名单填完榜后拿给宋修濂过目,宋修濂在一众人名中细细浏览,在看到正数第六列的那个名字时,明显有所停顿。
“怎么了?”谢广筠注意到他的反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宋修濂摇了摇头:“没差。”
指着榜单上的那个人名说,“这人曾是我的学生。”
宋修濂手指所指之处,清楚写着:赵怀瑜,新安府,芜县人。
确切来说,也不能算是他的学生,那人不过是曾经叫过他一声“老师”。
哦,对了,还叫过他“舅舅”。
宋修濂低头继续浏览榜单上的名字,检查无误后,叫官衙出去放了榜。
放榜次日,鹿鸣宴。
鹿鸣宴是地方官为庆祝新科举人设的宴席,宴会由当地巡抚举办,邀中举者与内外帘官共同参加。
宴席上,宋修濂与各位举人一一招呼过,到了赵怀瑜时,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激动,而是像对待其他举人考生一样,与他简单问候了几句。
赵怀瑜见到他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有的情绪皆被克制下,堵在了心里。
宴会结束后,宋修濂留下了赵怀瑜。
二人走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馥郁的甜香之气沁人心脾。
宋修濂边走边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想以你的才学,早该考走了。”
赵怀瑜道:“四年前我母亲病逝,我为母守孝,上一届的乡试参加不成,这是第一次来。”
宋修濂顿下脚步,原来如此。
当年赵怀瑜与李立莹婚事闹掰后,赵怀瑜一家举家迁往了新安府,之后两家再没往来,他家情况他一概不知。
当年之事,是他们错在先,亏欠了赵怀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面依旧过意不去,耿耿于怀。
顿了一会儿,宋修濂道:“当年之事,是我们对你不住,害你们白白苦了一场,以后我会弥补,好好补偿你们。”
赵怀瑜却道:“大人言重了,感情之事哪有对错之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早已释然,大人也不必介怀。”
宋修濂一时无言,只在人背后轻轻拍了拍。
“大人,立莹她还好吗?”
宋修濂沉默不言,赵怀瑜便接着问了一句。
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宋修濂心口剧烈一跳,喃喃道:“她立莹她,不在了。”
“不在了?”
赵怀瑜似是没料到这么个回答,心口一紧,接着又问,“怎么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