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考试的事不提了,你怎么反倒说起这般客气动容的话来,叫人听了不乐意。”原武彰忍不住说了一句。
宋修濂看着他,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心里有什么话,便说出来了,你怎么个不乐意了。”
原武彰端着酒盏,闻着甘洌清甜的酒香之气,说:“我们待你好,是心甘情愿的,哪个要你报。”
宋修濂却道:“你这般说,我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不待原武彰说什么,原文彰就先说了:“来,不说这些了,吃菜吧。”
说着,他自己先夹了一筷子,“考试完了,这几天大家可以好好逛逛京中繁华,不用再抱书苦读了。”
原武彰却道:“你们倒是放松了,我还没考呢,你们逛去罢。”
原文彰笑道:“好,待你考完了,哥再陪你好好游街闲逛。”
却说这放榜之事,考生试毕,卷子交由上去,为防止舞弊,阅卷官认出其考生字迹,从中放水,所有试卷一律弥封,誊录。
弥封,即糊名,就是将考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用纸糊起来。而后由誊录官将考生试卷(墨卷)用朱笔誊写,誊写后的试卷称为朱卷,完后送考官评阅。如此一来,彻底杜绝了考官通过字迹、暗语等给人高分的可能。考官评阅罢,中者的朱卷按“红号”调取墨卷,拆卷唱名写榜。
这榜也不是随随便便写的,事先起一遍草榜,再三确认无误后,才誊写到正式的榜上。朝廷有规,会试阅卷不得多于二十天,一般情况下,三月初榜单就放出来了。
三月初二,会试放榜之日。
早早地,礼部衙门前就挤满了前来看榜的考生。宋修濂他们一行五人都来了,他们来的太不是时候,正是考生扎堆相挤一处之时。原武彰一拍他肩,说道:“莫慌,待我挤进去给你们看看。”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想知道宋修濂的排名。
原武彰挤进去看了,他们几人就等在外面,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武彰又挤了出来。他对宋修濂伸了一根指头,宋修濂心中立马明了,心里虽不似乡试时那般翻腾厉害,却也多少有些波动,很是欢喜。
“你哥我呢?”原文彰拉着他弟问。
原武彰笑说:“哥,我在榜上没看见你的名字。”
不可能啊,原文彰心想,他自认为考的还不错,怎么会榜上无名。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其他人,自己挤人前看去了。紧接着,林溪辞也跟了上去。谢广筠也要去时,却被原武彰一把拉住,“广筠,恭喜,你得了第二。”
谢广筠一怔,似是不信,不过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他说:“谢谢,我还是想亲眼看看。”
朝廷对会试录取名额每科都不一样,根据南、北、中三地域比例录取,今科录取者二百五十一人。原文彰排名二十三,林溪辞虽排了个倒数,好歹也是爬上榜了。
会试中选者,均可参加接下来的殿试。殿试不淘汰考生,凡参加殿试者一律录取,但会根据考生成绩进行排名。
殿试排名分为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只取三名,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若干名,第一名通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若干名。
三月十五,殿试之日。
一大清早,第一缕曙光尚未至,皇城宫门外,宋修濂与其他二百五十名考生,由两名考官领着,经过层层高墙和众多宫门,来到殿试之地——保和殿。
及至后来回忆起来,他清晰地记得,那日的天很澈很蓝,无瑕如碧洗,天上无一片云彩。
进入保和殿,考生在几位监考官的带领下,对皇帝行礼,三叩九拜。皇帝恩准后,监考官与一众考生入座,试卷发放下来,即可答题。
殿试考题由皇帝钦命,只考一道策问。卷面上盖有礼部官印,以及写有殿试举人的姓名。考卷的第一页,填写应试者的姓名、年龄、籍贯及三代履历。
填写完这些,宋修濂看了眼试题,试题达三百余字,要求对策不少于一千字。皇帝这题问的好,正切朝廷当下所临之势。大意就是,北边胡人猖獗,屡屡犯境,南方流寇渐蔓,蠢蠢欲动,内外夹击,内忧外患,皇帝很是犯愁,尔等速献策来。
一言蔽之,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只不过,此问题要写一千多个字。殿试只考一天,日暮交卷,中间为考生提供一顿饭食。宋修濂坐在第一排,皇帝多次穿梭于考生之间,好几次驻步于他跟前。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天子,他无意间抬眼,不小心瞥见了圣颜,那皇帝看着很是年轻,三十几岁的模样。
他曾听原武彰说起过,当今圣上十八岁登基,今年是兴和十九年,算来皇上不过三十七岁而已,正是一个男人事业上精力旺盛的时候。
宋修濂很快垂下了眸,一笔一划仔细写着考卷。下午时候,皇帝离开了大殿,想必是歇着去了。一直到黄昏日落,再没见着人身影。
试卷交毕,宋修濂与一众考生出了大殿,由人领着,穿过重重宫门,出了宫,回了他们自己的住处。
次日,由皇帝钦命的八位审卷官来评阅殿考试卷。评卷大臣认为哪份卷子答的好,就在上面画一个圈,得圈越多排名越靠前。最后将前十名进呈皇帝,由皇帝钦定名次。
三月十九日,拢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