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箴言待在住院部楼下的咖啡店,刻意错开了陆凝霜醒来的时间。
陆仅找下来的时候,他正在和舅舅联络。
外甥和女儿都特别关照了这件事情,汤舅舅格外上心,动用所有人脉帮忙打听了一下,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最近市里严打酒驾,很难施展。
“舅舅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吧。”裴箴言恳求道,“我朋友初检复检都过了,要是就这样被坑,真的太可惜了。”
他恨不得陆学文关牢里一辈子算了,省的出来祸害陆阿姨和陆仅。
但陆学文的判处结果会直接影响到陆仅的前途,他不但得盼着陆学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得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替他找门路。
陆仅手搭到裴箴言肩上,示意他别再为难舅舅。
裴箴言就要为难,又叮嘱舅舅几句才撂了电话,转而问陆仅:“你妈妈怎么样?”
陆仅没什么说话的欲望,把话精简到不能再精简:“醒了,她同意了。”
裴箴言怔住。
四个家长里面,陆学文的态度没人在意,汤婉约思想比较新潮,裴正是个很开明的父亲,只有陆凝霜思想最是保守,连离婚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之前都认为她是最难搞的那一个。
没想到她是四个家长里面最先松口的那一个,而且完全没有为难他们。
这本来是一个特大好消息,但想到陆凝霜做出这样的退步所付出的代价,和现下陆仅的处境,谁也高兴不起来。
“先别忙活了。”陆仅说,“估一下分先。”
一本分数线是空飞录取的硬性标准之一,上不了一本线,什么都白搭。
高考期间,他很努力想摒弃杂念,理智一遍遍告诉他,就算不当空飞,他也得考一个好的大学,他不能令亲者痛仇者快,但十余年的梦想以这种方式破灭,愤怒和失意根本无可阻挡。
估分过程并不顺利,陆仅考试的状态不佳,仅剩的那点精力基本都拿来应付裴箴言了,很多题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答的,甚至连题目都没有印象。
一番笼统的估算下来,谁也没法打保票说陆仅一定能上一本线。
就算上了,分数也不会太高。
也就是说,陆仅即便招飞失败,也不可能和裴箴言上同一所大学。
裴箴言懊丧地摔下笔,很想咒骂发泄,但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会让陆仅更加难过,只得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冷静片刻,他想起汤婉约说的事情来,跟陆仅确认:“谁通知你的,交警?”
陆仅垂下眼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妈的。”裴箴言忍无可忍地骂道,“那他们打电话给你爷爷奶奶的时候还说不打扰你。”
陆仅没说话,扭头看咖啡厅玻璃窗外,盛夏的阳光照在地面、车顶,反射刺眼的光,室外温度很高,过往的人皆脚步匆匆。
他只觉得冷。
敛去眼中所有情绪,他收回视线看向裴箴言,淡声说:“我先上去了,你回去休息一会。”
裴箴言昨晚几乎没睡,但没半点睡意。
为了让陆仅放心,他答应了。
陆仅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别去交警队找事。”
裴箴言:“……好。”
他不去就怪了,他要去掀了交警队。
陆仅太了解他了,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这声“好”有多勉强。
裴箴言在他谴责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尤不甘心,嘟囔道:“反正我未成年,他们能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