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仅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跟进去。
被子里鼓起一团人型,修长四肢从反着绸光的薄被中伸出来,舒舒服服摆成一个“大”字。
有种动物圈领地的既视感。
以前两家没有买到对门的时候,陆仅和裴箴言一到放学或放假总混迹在一块,有时候是裴箴言到他家来,有时候是他到裴箴言家里去,时间太晚了就顺理成章住下。
后来都搬来江南华庭,出个门就能回家,再加上大家进入青春期,开始形成个人空间的概念,睡在对方家里的次数就很少了。
再后来,两个人闹崩,连话都不说了。
细数下来,他们已经有很多年不曾一起过夜。
裴箴言躺了一阵没听见陆仅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他微微撑死上半身,看了过去:“干嘛,不欢迎我?”
陆仅现在哪敢不欢迎他,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站着不动:“你人脏不脏啊?”
“靠。”裴箴言要骂人了,“洗过澡了,睡衣也是新的。”
但洁癖患者一下就找到了新的漏洞:“新的,没洗过?”
裴箴言:“……”
“……”陆仅懂了。
“谁买个睡衣还要洗一遍才穿?”裴箴言又躺了回去,耍起了无赖,“反正我躺都躺了,你受不了那你睡沙发吧。”
陆仅反问:“谁买个睡衣不洗就穿?”
“我就没见过洗的。”裴箴言其实没注意过别人睡衣买回家穿之前洗不洗,反正他就咬死了没见过,他最烦陆仅就这点,这也脏那也脏,麻烦自己就算了,还麻烦他,他把脸埋进枕头,嘟囔道,“也没见你房间多干净啊。”
陆仅的房间虽然不至于跟裴箴言的狗窝一样,但顶多也只能说看得过去,绝对算不上特别干净整洁那挂。
这就涉及到洁癖患者的不同属性了,其中一部分属于视觉性洁癖,这类人无法忍受视线范围内存在脏乱所以勤于打扫,也就是大众普遍理解中的洁癖;但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属于接触性洁癖,即不愿意接触脏的东西,所以这类人反而会特别讨厌打扫卫生,因为打扫卫生这个过程本身就意味着触碰“脏”。
朋友之间无意义的嘴炮而已,较真去解释未免显得小题大做,陆仅没费口舌,结束了当前话题,他走向书桌,说:“你先睡,我写会作业。”
“帮我的也写了吧。”裴箴言说。
陆仅:“你在梦游?”
裴箴言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没再回嘴,红酒的后劲实在太大,他人晕乎乎的,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睡一觉。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剩陆仅偶尔轻轻翻动书页或试卷的声音,为了照顾裴箴言的睡眠,他把顶灯和壁灯都关了,唯有书桌前亮了一盏台灯。
约莫过去二十分钟,裴箴言叫道:“陆全。”
“你怎么还没睡?”陆仅回头,就着台灯灯光,看向裴箴言靠在床头的身影,他书桌离床有不少距离,台灯灯光到那边已经不剩太多照明效果,只能看到裴箴言不甚清晰的五官轮廓。
模糊场景下的氛围感更加惊人,如果鲁智在这,怕是宁可被打死也一定要说出那个不太正经的成语。
“你还多久?”东床娇客问。
陆仅:“还挺多的。”
裴箴言:“挺多是多少?”
陆仅随便列举了几样,两个班的进度完全一样,所以作业也一样,裴箴言听了几样就喊停了:“那你今晚还用睡?”
“不知道。”
陆仅把翻书写字的动静控制得更轻,谁知过了半个小时,裴箴言再度叫他:“陆全。”
“你还没睡?”陆仅诧异,这一来一回都一个小时了。
“我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个小时,导致裴箴言有点烦躁,他坐起来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亮着灯我难受。”
心燥自然热,虽然才四月的天,他还是来到房门口的空调控制面板处开了冷气,直接把温度调到了最低,然后回到床上将自己整个蒙进被子里,再次尝试入睡。
“我去书房吧。”陆仅说着打算收拾书桌。
“别写了,我一个字都没写,要死一起死。”裴箴言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更烦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还在用功我才睡不着,压力太大了。”
陆仅:“……”
五分钟后,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床垫另一头陷下去,陆仅抱了床被子,和陆小猫先后上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