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回我就是气不过,不出这口气我饭都吃不香,她都在我身上使坏了多少次了,还不兴我反击一回。不过是在泥里摔个马趴,我心里有数的。”
安信是听明白了,是让丫环先去传那位小姐的闲话,让那小姐急于从某条路上离开,那条路有泥不好走,而郡主的人就在那等着伺机而动。像他们练武的人都知道,一个小石子就能绊倒一个人,所以,那位总找郡主麻烦的姚家小姐摔在泥里,就是郡主解恨的方法了。
安信觉得这能解什么恨呢,要是他的话,肯定更狠,而那位厉家公子,却冷笑道:“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一句话不合就要害人,竟骄横至此。”
当即安信就觉出他与这位厉公子不是一路人,怎么在他眼里的一份可爱,到了厉公子口中就全是缺点了呢。
安信当时还生出一种想法,这厉公子是看不上郡主了吧,长得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个人,被郡主看上的可能很高,他看不上郡主,是不是意味着与郡主就没了可能,那他的竞争力是不是提升了?
这想法一出,就被安信按了下去,不过是个长得好看性格有趣,一面之缘的女子,怎么还生了竟争的心了,不要冲动,要冷静。
后来,他是彻底冷静了下来,那个心口不一的厉公子,对郡主展开追求,而郡主也同样心悦于对方,一段姻缘就此成就,根本没有他的事。安信没有什么遗憾,这件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如释重负地回了封地。
如今,见到故人,陈年往事被翻了出来,郡主刚刚与他相见的感觉,与几年前京都见面交谈时并无两样,如果不是当年更早之前,不经意间瞥到过郡主私底下的情态,又怎么会了解到真实的郡主呢。
就在远在信城的信王在回忆住事的时候,京都,厉府,厉云忽然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刚刚是在做梦,他既庆幸又黯然。梦醒时刻虽不算好,但梦中人、梦里的事还是美好的,好到如果没有最后一段,他想一直梦下去,不想醒过来。
他竟是梦到了第一次与郡主相见时的场景。他像是个入了梦的旁观者,重新看了一遍当时的种种经历。
宴席上郡主被其他大家小姐要求站队做主,她自贬身份伏低做小,说她做不了主,她还不如她的妹妹能力大呢。
当年自己是怎么觉得来着?看不上,看不上她的卑微退缩,而现在他发现,再没有比她更清楚自己处境,更清醒的上位者了。她不是懦弱,她是大智若愚,真聪明。
他想看清她说这话时的表情,想好好看看她,但还没等厉云做到,梦里的场景变了,他与信王来到了后花园。为什么会和信王在这里?是因为他要知己知彼,破坏信王与郡主的可能,娶郡主是他的当务之急。
他们在偷听,记忆中,郡主说了让他看不上,甚至生气的话。可现在再听再看,他只觉她的不易,堂堂郡主被人欺了去,却只能用些小女孩的手段去撒气。
心里泛酸,想上前过去告诉她,不用如此,我会帮你。但旁边的信王却先行了一步,而黄凝却好像认识他一般,看见对方就笑了,还嘟着嘴跟信王告状,说有人欺负她,让信王替她做主。
厉云当时就急了,她在做些什么,在胡说些什么,她要找人做主不应该是找他吗。想上前分开他们,但他怎么都追不上那二人,那二人越走越远,也听不到他大声的呼唤,头都没有回一下。
梦,就是做到这里厉云醒过来的。
浩然居还是如以往一样的静,厉云是趴在桌上睡着的,最近他的睡眠时间是错乱的,常常晚上睡不着,而在天快亮时才睡着,一天睡不了几个时辰。
昨夜无眠,从浩然居的后屋床上来到前面的书桌前,不知怎么地在这里睡了过去。此时天刚破晓,正是他要上朝之时。
皇宫大殿上,厉云老生常谈,又提起了全国下通缉令,通缉黄凝之事。皇上还是没有同意,这关乎皇权的尊严。郡主并没有被罢贬,他亲封的郡主不能因为家务事而上通缉令。
厉云道:“臣与郡主的婚事是圣上与太后亲赐,如今,我待郡主并没有不妥之处,郡主竟无视圣上与太后的御赐,公然逃走,令二圣蒙羞。是以,臣请旨削黄凝郡主封号,再亲下通缉令,以正皇家权威。”
看来是气得不轻,都开始主张削郡主封号了,下一步是什么,抓回来游街示众,打板判刑?
皇上:“太后与朕,都念着与郡主相处这几年的情分,况她家已遭不测,一介孤女,何必苦苦相逼。我劝太傅也看开些,你那府上不是还有主母坐阵主持。过不下去就算了,何必弄成怨偶,以太傅的风采人才,何愁再寻不到佳人。郡主既然去意如此决绝,为了离开厉府甚至放弃了荣华富贵,一个女子在外颠沛流离、流离失所,妥实已经受到了惩罚,太傅消消气,她的日子可以想见地并不会好过,就当是给你出气了。”
厉云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明白,小皇帝这是逮到了机会,刺激消遣他呢。
下了朝后,厉云下了最后的决心,他以前错了,他就应该自私些,不去管什么边境百姓,早一点把大权握在手中。只有拥有了那最高最大、最尊贵的权力,成为天下之主,与天同齐的帝王,他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唯我独尊。
到那时,他要把大未朝所有疆土翻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
养心殿里的皇上,因为怀揣厉云所不知道的事情而自喜,那厉云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现在,厉云急于知道的,郡主身在何处,他却早知道了。
谁能想到,郡主会在信城。他派去信城的人这些年虽没传过来多少有用的情报,但却传来了郡主在信城的消息。
这消息当然也带来了一些不喜,黄家女眷竟从流地跑去了那里,还被信王知情不报,但令皇上更气恼的是,黄家的那个小儿子,明明上报说是死于了狱中,却也出现在了信城,黄家一家竟是在信城团聚了。
皇上不傻,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黄家小儿是怎么瞒天过海,留下一条命的,除了厉云又有谁可以做到。他竟敢欺君?!
这么长的时间里,皇上早已看清了厉云的真面目,也明白自己处置黄将军有些草率,所以,他对黄家小儿之事倒并没有太愤怒,而对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厉云,深恶痛绝。
所以,为了不让厉云找到郡主,他把这事瞒了下来,密而不宣。那封情报被他当场烧了,除了他看过再没有别人,连太后他都不会告诉。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郡主出逃的事在各府中的谈资里淡去,除了郡主没有被找到,没有一点消息外,京都里没再发生什么大事,小事倒是有一件,就是姚侍郎一家倒了,被牵连到一宗贪腐案中,此案是太傅大人亲自审理的。
都传姚家运气不好,赶上太傅大人跑了老婆心情不好,他家成了泄火的炮灰。案子判得比往例都重,可着大未朝找,也属先例了。但没有人提出质疑,谁也不想在这时找太傅大人的不痛快,连皇上都是大笔一批,准了。
除此事之外,京都平静得很,也无聊得很,就是在这种平静与无聊中,大未朝迎来了新年。这是全年时间最长最热闹最重要的节日了,要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