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起想了想说:“我是真觉得有人在警告我。”
他前段时间洪涝灾害那会儿和整个江南的风向完全不一样,几乎是反着来的。
那时候两淮的河堤决堤了,人人自危,个个都上折子自陈己罪,一是真心想给自己脱罪,另一个就是想替义忠亲王脱罪。
义忠亲王的大本营并不在江南,可这并不影响他用着嫡太子的名义在江南敛财,江南一代又大多都是文人墨客,最信奉的就是皇室正统,只要义忠亲王不是被爆出来谋逆之事,他们都乐得给他遮掩一二。
在他们眼里,不就是贪个河堤银子么,这天下未来都是太子的,这么点银子又值当什么?至于那些死去的百姓与他们何干?
更何况甄家、贾王史薛把持着江南,也不许有人揭露出义忠亲王贪了河堤银子。
天高皇帝远,江南所有人都把这事儿瞒得死紧,连决堤的影响和范围都被谎报了数据上去。
他们都以为一手遮天了。
谁能料到出了个林风起和沈倾?
他们俩的书信是一块儿到的皇上案头。
林风起朴实一点儿,报的是姑苏的一带的受灾情况及赈灾后续。
沈倾则是把自己在江南一路的见闻都写成了折子往上递了,字字泣血,尤其写了洪涝以后各州府的官员应对措施。
配合着前不久江南刚送上来的歌舞升平的奏折一块看,对比格外强烈。
就这么,江南这一块的天,就被捅了个洞,林如海也就是这样被塞到了江南。
林风起怔怔地坐在位置上。
他坚信是义忠亲王,或者甄家等人想要警告他。
他当初只是呈了姑苏一带的受灾情况,不像沈倾那样提了整个江南官场,而且他只是个县令,所以他们只是警告他,而不是直接动手。
他们是在嚣张地告诉他,就算是在闹市,他们也能把他的儿子当着他们的面掳走——这回只是掳走,下回就不一定了。
沈倦和林如海关于贾家的猜测有一些道理,但是证据不充分,只是猜测罢了,而且不论是哪一种猜测,都有被推翻的原因。
所有关于贾家的猜测都建立在冷子兴是贾家的人的情况之下。
一个冷子兴竟然牵扯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座的三个人也是没想到。
林风起想了想说:“我先让衙役拿着公文去拿人再说。”
等林如海走了,他才问沈倦:“这两天一直没问你情况,你怎么到姑苏来了?”
沈倦说:“有些腻了。”
“腻了?“林风起新奇地看着他,“你是说……?”
沈倦盯着手边的茶杯发呆,想起叔叔沈倾。
他们两个自江南一路走来,看过了多少不平之事,他们能帮的都帮了,叔叔叫他不要磨灭自己的那颗赤子之心,然而等到叔叔因为一封奏折而被留中不发的时候,多少人忘了昔日的恩情对他们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几乎一夜之间,他们叔侄俩就门庭冷落了。
等到了奏折起了作用,那些人又贴上来,个个谄媚逢迎,没得叫人恶心。
林风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不过才十多岁,身形还很单薄,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大多还在“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时候,他感叹着说自己“腻了”。
林风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官场也不过才几年,偶尔也会有累了的时候,然而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屈居人下,不甘心有些事情必须听上司调度,想着自己要往上爬,给秦婉和欢宝足够好的生活。
所以他不是很理解沈倦。
不理解,自然不知道怎么劝,于是只好说:“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散散心,欢宝那小子整天惦记着你。”
一直惦记人的欢宝这会儿正在捧着一碗热奶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