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烬寒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耳根渐渐发烫,虽然不是有意,但毕竟是他错了,他该认错。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想到外人半夜出现在幽兰殿,又是这副模样,其实甚是可疑。于是,他又升起警惕,质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半夜在此?”
他问得严肃,却连转身也不敢,陵澜一边穿衣服一边自然无比地说,“我是被你偷看光了身体的人啊,在这儿,是因为洗澡。”
一句话,把楚烬寒所有的质问都堵在了口中。身后窸窣作响,是布料摩擦的声响。
随着他的话,楚烬寒脑中无意间划过方才月色中看到的一幕,依稀是白可胜雪,微微被吓到而警觉的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猫……
他将所有画面赶出脑海,握剑的手紧了紧,“我并未偷看你。”他一字一句,清晰解释,“我只是听到水声,以为有魔物闯入。”
陵澜绕到他跟前,并不听他解释,“你明明就是在偷看我。”
“我没有。”
“你就有。”
他走到他跟前,楚烬寒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他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他穿着月神殿仙侍的衣服,离得近了,也能看清,这并不是个姑娘,而是个唇红齿白,长得极好的少年。一双眼睛尤其美,狭长而魅,眼尾一滴垂垂欲落的泪痣,琉璃般清透的眼瞳中映出他的模样。
楚烬寒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从未在月神殿中见过他。可师尊去过一趟人间,或许带回几个新的仙侍也未可知。
虽然不是姑娘,也已经衣冠整齐,可少年的鞋子却还提在手上,晃晃荡荡,莹润白皙的脚趾在草地一缩一缩的,绿叶衬得他的脚背皮肤更白,伴着点点荧光,恍若草间精灵。
楚烬寒瞥过脸去,但仍然坚持,“我没有——”“偷看”两个字,他似是觉得不雅,没有说出来,剑眉深锁。
陵澜踢着脚下的小草石头,把石头都踢到了楚烬寒脚边,坏坏的,“咦?难道你没有偷看到我的身体?没有在我沐浴的时候,蹲在我草丛边上?你还划破了我的衣服,就算想偷看,也不用这么粗暴啊,这件衣服可是新的……”他从玉明那里新要来的。
他一句一句,虽然软绵绵,温柔柔,却不怀好意得很,楚烬寒不说“偷看”,他就字字都不离这两个字。
他说的虽是事实,却又只是部分事实,说出口来,句句都在暗示他是个刻意蹲守在此的登徒子,句句都是故意的污蔑,且言辞越发轻浮。半点没有被偷看的害羞害怕,反倒主动调戏起“偷看”他的人了。
月神殿中何曾有过这样的仙侍,绕是楚烬寒修养再好,也
楚烬寒终于回头看他,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他向来不善言辞,说不过他,但也不会任由他胡乱说道,“勿要强词夺理!”
他本就气质生冷,如一块冰做的寒玉,平日里,一般月神殿的仙侍从见了他,都只敢低头打个招呼便溜。此时眼中隐隐怒色,不知是因为陵澜的故意污蔑,还是因为他轻浮的言语,寻常人见了,都会就此不敢说话。
面前的少年本来笑眯眯的,手里的草鞋在他指间悠然一晃一晃,被他一凶,不是闭嘴,而是忽然就变了脸。
楚烬寒从未见过,有人变脸可以变得那么快。上一刻笑盈盈,下一刻,就好像委屈地要哭出来了。
他抽噎了一下,楚烬寒不知为何,感觉如临大敌,只见面前少年的眼睛立刻就湿了,“你把我看光光了,不承认,还凶我。”
楚烬寒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陵澜要哭不哭,他像一下子变成了大坏蛋一样。
毕竟才十九岁,再成熟,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无所适从,最后只能说,“你,你别哭了。”
声音依然冷硬。劝人不哭,反而像训斥似的。
陵澜不买账,说他凶。楚烬寒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怎样才是“不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