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呈被瞪得毫无脾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拍了一下椅背:“楚大导演,过来坐啊。”
楚司明“哼”了一声,拎着裤脚在牧呈身边落座。
摄像机的前方,商恬正在准备试一遍戏。
为了贴近贺潼的形象,剧组给商恬准备了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少年身形单薄,袖管和裤腿都显得绰绰有余,他整个人明明是放松状态,脊背却自然而然地保持笔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挺拔得仿佛一棵刚刚抽芽的小树,青春又恣意。
化妆师小姐姐拿着头发喷雾走过来,少年微微低头,高高竖起的衣领衬托出一张小巧稚嫩的脸庞,稍稍勾起嘴角的时候,颊边的那枚酒窝隐隐地露了出来,把对方萌得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二十一岁的年纪,脸倒是嫩,说他未成年都没人怀疑,”楚司明从助理手里接过保温杯,兴致不高地评价,“不过圈子里可从来不缺这种少年感,年纪比他小的更是比比皆是,真不明白你看中他什么。”
此时的牧呈虽然穿着洗车行工人标配的廉价工装,但举手投足还是难掩贵气,他唇角轻挑,眼含笑意:“楚导抽过盲盒吗?”
楚司明即将六十岁,日常消遣就是下下棋练练毛笔字,对于年轻人时兴什么压根儿一窍不通,听闻这话,表亲呆了呆:“什么盲盒?”
牧呈眸光深邃,指骨漫不经心地抵着下巴:“一种探索未知的乐趣。”
楚司明完全听不懂,也懒得跟他废话,身体向后一靠,板着脸开始看商恬试戏。
编剧为了表现出江沛内心的情感纠葛,写了两场关乎少年贺潼的戏份,一场是暖色调的,小贺潼并没有被人贩子拐走,顺顺利利地在校园里读到了初三,放学后偶遇下班的哥哥,偷偷摸摸地尾随到身后直接跳上哥哥的背,像个树袋熊一样死死地抱住对方。
少年一边耍赖,一边还在嗷嗷地叫唤着:“哥你别掐我大腿啊!我要和妈爸告状说你欺负我!”
而另一场梦境的基调是暗色的,江沛潜入贩毒组织之后再次找到了贺潼,却发现贺潼与自己印象中的弟弟大相径庭,他变得冷漠且贪婪,明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与法律相悖,甚至会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但他却无法放弃眼下挥霍无度的自由生活,自愿走进牢笼。
贺潼的改变令江沛痛苦不堪,那个晚上他再次做了梦,梦里的少年贺潼还是那张天真烂漫的童颜,可笑容却不动声色地变了质。
商恬要试的戏就是第二次梦境,少年贺潼还是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上一秒还在和室友喊话,下一秒却失去了校园里独有的暖色滤镜,无端出现在黑夜之中。他深陷泥沼,痛苦迷茫却又享受其中,在江沛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哥哥。
这声“哥哥”到底用什么情绪来表达,楚司明并没有细说,只是脾气非常不好地让他自己看着办。
商恬“噢”了一声,心想这话可是你说的啊。
试戏开始,商恬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入戏,他挥动手臂朝着宿舍楼里的室友们喊话,眼睛里藏着雀跃的光,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老三你行不行啊!篮球场已经抢到手了,你什么时候下来?”
商恬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青涩的同时还有一种凉凉的质感,像是夏天的海风,无论是喊话的语气和音量,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口吻里还带着来自于十几岁少年人的轻狂。
又兴冲冲地等了一会儿,身后的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此刻如果还原成电影画面,头顶的阳光和身后的校园都会像幻影般急速褪去,光影交替之间,天与地被黑暗覆盖。
“贺潼?”
商恬转身的动作很慢,就像是一个不太熟练的提线木偶般,肢体甚至是有些不协调的。
少年脸上的表情一开始是稀薄的,眼神空洞麻木,还掺着一丝迷茫,等他认出对面的人是江沛之后,他突然就笑了。
这次的笑和刚刚的笑完全不一样,唇角勾起的弧度虽然还是让那枚酒窝露了出来,但这次却不显得乖,反而带着一丝邪性,连带着那双突然变得戏谑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天真却残忍的恶童。
嘴唇轻轻动了动,他明晃晃地喊了一声:“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到底什么时候下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