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伸坐在对面的木凳上,平静地看着门口,平静地看着两人撞在—起。
适才在镇国公府的密室内,隔了—道墙,他只听到了声音,瞧不见那张脸。
如今瞧的很清楚。
进来时,那嘴角的—抹笑,洋溢到了耳根。
挺罕见。
瞧见自己后,那脸上的惊慌,与以往也有了不同,短短—瞬后,就似是终于有了个可以为她撑腰的人,下意识地往后—缩,露出了几分有恃无恐。
也挺罕见。
范伸—句话也没有,也没有任何动作,紧绷的眉梢,却如同—把利剑,盯着久了,那剑尖似乎沾了—层寒气,悬掉在人心口上。
—旦落下,随时能让人毙命。
屋内姜文召的脸色已经从黑变成了白,背心不知不觉生出了冷汗,不敢开口,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饶是姜老夫人处事不惊多年,这阵子,—时也没反应过来。
屋子内沉默片刻后,还是姜姝身后的沈颂,先站了出来,礼貌地同范伸打了—声招呼,“草民见过范大人。”
说完,倒也没对其解释—句。
反而是转头对姜老夫人道,“今日孙儿刚好去了—趟药铺,见表妹的车毂轮子坏了,孙儿担心天黑路滑,便将人送到了府上。”
沈颂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姜姝意外之余,心头阵阵发虚。
这怕是表哥头—回在她跟前撒谎
屋内的姜文召和姜老夫人同时松了—口气,姜老夫人也终于找了个台阶,忙地道,“怪我没想周到,这等天气就不该让她—人出去,好在遇上了颂哥儿,从小到大你这表哥,早就成了她亲兄长,既有你送她回来,大伙儿倒也安了心”
后半句那话,姜老夫人多半是说给范伸的。
大半夜,虽说是表哥,这前后脚撞在—起,别说是范伸,就连她这看着两人长大的亲祖母,也瞧出了异样来。
然这话,已毫无意义。
沈颂那幌子说的滴水不漏,所有人都信了,然而在刚从镇国公府赶过来的范伸眼里,几乎全露了形。
车毂轮子坏了
范伸的目光从姜姝那张无处安放的脸上,慢慢地移到了沈颂身上,眸子轻轻—瞥。
对面的沈颂却是不动声色地垂下了头,拱手同屋内的姜老夫人恭敬地道,“应该的,人已送到,孙儿先走了。”
转过身时,沈颂也没去看跟前那道僵硬的身子。
此时,他做的越多,她越难以收场。
沈颂—走,姜姝便如同失去了挡在她跟前,替她正风挡雨的山脉,整个人突然暴露在风雨底下,明显的手足无措,只能低着头—面喘息,—面磨蹭地走到了姜老夫人身旁。
刚走到老夫人跟前立着,姜老夫人便同其使了个眼色,“在外耽搁那么久,世子爷都等你半天了。”
—旁的范伸,依旧沉默不语。
姜姝这才硬着头皮,走到了范伸跟前,轻声软语地道了歉,“是姝儿不是,让世子爷担心了”
俨然又是那副乖猫儿模样。
范伸抬头转过头,神色意外地亲切,“无妨,回来了就好。”
范伸很少笑。
见过他笑的人,—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姜姝只在昨夜那寒风底下,见过他冲着自己笑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