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此事便这般定下,今日你们遣人将八成的米粮贩出去,留下两成,由王二夫妇雇人去城郊支三天舍粥摊子,分发给灾民。”她说着便将兔毫搁下,起身往榻上行去:“我先往榻上小憩一会,待午膳前再唤我起来。”
半夏与紫珠笑应了一声,双双打帘出去。
星沉月落,转瞬间便又是一夜过去。
折枝起身洗漱罢,半夏便将备好的一沓银票递了过来:“姑娘,这是昨日里贩米粮的银子。依着您的吩咐,将要还给谢大人的那份单独分了出来。其余的便换成小数额的,留着我们路上花用方便。”
折枝抬手接过,点了两遍数额,便往玫瑰椅上坐落,又打开了妆奁,将银票暂且藏进妆奁的夹层里。
而那些曾经当出去的首饰,此刻也整齐地放在了妆奁内,颇有些琳琅满目之感。
折枝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陪伴她多年的首饰,渐渐停留在一只檀木匣上,指尖微微一顿。
里头装得是谢钰送她的耳坠,整整十副,皆是做得玲珑可爱,放在柔软的鲛绡上,便如漫天繁星,熠熠生辉。
是每位姑娘都会喜欢的小物件。
折枝轻轻垂落羽睫,终是沉默着将妆奁阖上,再站起身来的时候语声轻轻的,像是将心绪也如这耳坠一般压在了妆奁底下:“半夏,紫珠。你们今日若是无事,便随我一同去朱雀街上采办些首饰回来吧,不必买昂贵的,得用的便好。还能顺道去看看城郊舍粥的摊子。”
半夏与紫珠面面相觑,终是轻轻‘嗳’了一声,打伞引她往廊下去。
折枝将院子暂且交由喜儿守着,与半夏紫珠一同出了角门,雇车往朱雀街上去。
许是离开桑府的事终于提上了日程,三人皆有些恍神,皆没能察觉到,身后一名小厮悄悄随着她们离府,一路打马不远不近地跟着。
折枝到朱雀街上后,只往银铺里买了些簪子与步摇,也未多做停留,便径自往城郊处去。
官道上,一家舍粥摊子已经支起,灾民云集。
王二夫妇与个临时雇来的伙计正忙得脚不沾地,见到折枝也只是匆匆招呼了一声,便忙又低下头去给灾民盛粥。
折枝便也未曾上去打扰他们,只是远远看了一阵,见灾民皆是面黄肌瘦,身上衣衫褴褛,足下的草鞋也磨得破了底,许多孩童饿得连哭也无力。终是有些恻隐地微微垂下眼去,低声道:“真是天灾难测。”
紫珠却摇头:“天灾倒还好些,还能逃难。才是真的要了百姓的性命。”
她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微微暗了下去,只低声道:“姑娘不知道,这还是太平时节。若是战乱的时候,灾民可要比这多上十倍。”
“奴婢的老家当初便是打仗,人和麦草一样倒下去。眼见着还有一两月便要秋收的地没人打理,硬生生地荒了去。百姓大片大片的往外逃。路上病死的,饿死的,不知有多少。那时候人命多贱,卖儿卖女的都不要银子,只要几个馒头便能领走。若不是奴婢运气好些,被卖到姑娘这,恐怕如今也不在人世了。”
折枝没见过这等场景,听紫珠徐徐说来,亦是震撼。良久方低低叹了一声,轻声道:“幸而如今是太平盛世。熬过这几日,等刺客之事了了,朝廷赈灾的米粮应当便也分发下来了,灾民也好歹有条活路——”
她正这般说着,半夏却倏然惊讶道:“姑娘,您看那,那帮着忙的是不是先生?”
折枝一愣,随之抬起眼来。
她当时来的时候并未细看,此刻着眼过去,才发觉那个着褐色短打的伙计里,竟真有一位穿着青衫的。
正是萧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