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终究是有癸水在身上,虽隔了一日,又用了些药,疼痛轻微了许多,到了可以忍耐的地步。可仍旧是身子乏力,走走停停之下,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那八角亭内。
折枝往坐楣上歇息了一会,待气息喘匀,这才立在廊柱边上,抬目往庭院的方向看去。
假山颇高,呼啸而过的夏风带起她的衣裙飒飒作响,俯瞰间有些许令人心颤的晕眩之感。
折枝咬唇忍了忍,再抬眼看去时,才发觉那月洞门后,竟是以一道垂花门分隔出的两间庭院。
从月洞门进去的那间庭院在先,遍植冬青树,院内的摆设极为寻常,看着像是寻常人家一进一出的院落。
而垂花门后那间庭院却要宽敞许多,像是富户们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院内植有四时花木,置青石桌椅,六角小亭,后院清净处,还挖了一方荷塘,搭了直通湖心亭的廊桥。
至于那湖心亭的石桌上,似乎搁着什么物件,只是隔得太远,又被亭檐挡着,有些难以看清。
折枝愈发好奇,先是扶着廊柱探出了些身子,见仍有些模糊,便又探出了些,最后索性踮起了足尖。
眼看着就要瞧出些轮廓了,拂动她裙裾的夏风却为止一停,清冷的语声随之响在她身后:“妹妹想看见些什么?”
折枝心下一颤,一时间没能站稳,身子一倾,便往亭栏外摔去。
而八角亭外正是假山峭壁似的那一面,足足有好几丈高,底下则是坚硬的青石小径。
今日怕是要死在这了。
折枝心里转过这个念头,面色骤白,只来得及紧紧阖上眼,连惊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却觉腰间略微一紧,身子随之往后倒去,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清冷的迦南香气混杂着鲜血的腥味,齐齐涌上鼻端。
而方才手里的团扇慌乱之下没能拿稳,径自从假山上坠下。
稍顷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大抵是摔碎了坚硬的竹骨。
仿佛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折枝瑟瑟颤抖了一阵,这才小心翼翼地回过眼去,看向来人,低声唤道:“哥哥。”
“哥哥不是去宫里上值了,怎么那么快便回来了?”她小心开口,话音方落,又闻见谢钰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视线忙往他身上落去,又攥着他的官袍袖口连声问道:“哥哥是不是伤到哪了?怎么一身的血腥气。”
“杀了一匹马罢了。”谢钰垂下视线,看着自己袖口上几枚暗色的血点,眸底有霜色一闪即逝。
他取出一方帕子,擦拭着那已干涸的血迹,语声平静:“不过好在圣上也明白过来,并非是矮脚的马,便会温驯。”
折枝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轻轻点头,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话茬:“哥哥还是快与折枝回房里去吧。沾了血迹的衣裳得尽早拿皂角洗过。晚了恐怕会留下印记。”
她说着,便自谢钰的怀中起身,转身往步道上行去。
假山上呼啸的夏风将折枝单薄的裙裾拂起,也带起束在她腰间杏红色的丝绦,游丝似地轻拂过谢钰深蓝色的官袍前襟。
谢钰抬手,握住了这条柔软的丝绦。
八角亭的阴影罩落下来,笼在他的面上,愈显眸底的神色晦暗。
“妹妹还未回答我——你想看见些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