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失误!◎
擂钵街的街道曲折而细长。
想也知道,这里不会有硬化后的路面这种东西。在天气尚好的情况下,人跑过去只会荡起一溜灰尘。
灰尘合着空气,随着人们维持生命的呼吸间进入肺部。
久而久之,在这里讨生活的生命体们好似也被同化了,只待一场不知什么时候会带来的雨水,就能软烂成一摊地上的泥,任人踩踏似的。
“城市的伤口”——这是关注过擂钵街的文学杂志上,曾经刊登过的形容词。
总部远在东京的月刊杂志人气不低,彼时刊载的贫民窟文学,出人意料的吸引了大量关注。
可是不管是社会呼吁也好,还是雪花一样飞向政府的信函投诉也好,都没能打起太大的水花。
横滨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有资格插手城市建设的官员们通通缄口不言,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了好一阵子风头。
最后结果自然不用多说,擂钵街好好地存在着,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绵成片的低矮房屋排布的毫无规律,刺目而小心翼翼的目光从各个阴暗的夹角投出,扎在两个匆忙跑过的人身上。
皮鞋踩过的地方腾起的灰轻的像看不见尽头的雾,人间失格眯起眼睛,心脏运动剧烈的几乎要鼓破耳膜。
咚咚咚,咚咚咚。
配合着心跳和口腔内逐渐泛起的血腥味,这些目光恍惚化成了一只只具现化的恶鬼,只等着撕碎他们,好好地啃食些骨髓血肉填饱肚子才好。
【但是啊,在这里不是有一条通用的定理吗。】
【任何东西都可以是猎物。相对应的,任何东西也都可以是猎手。】
人间失格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了奇妙的笑意。
论熟悉这里的程度,他自认不会比任何人差。
“污浊。”稍显干涩的声音响起,人间失格笑意中的扭曲感悄然褪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少年人,清新爽朗的承担起了指路的重任。
他说:“前面右转。”
……
“下一个路口左转,佐佐城小姐。”
“啊,抱歉,这里的路实在是……”
“很复杂,对吧。”
摆脱了找路困难的佐佐城信子举着手机,听从了手机对面的指示。
转过由几个木箱搭出的转角,视野开阔不少。
她看着台阶下的擂钵街街景,说道:“作为导航,六藏君很令人安心啊。”
“很难有外来人在擂钵街会不迷路……不过话是这样说,实际上除非特殊职业,否则连横滨本地人也很少有对这里了解透彻的。”田口六藏在手机摄像中注视着这片聚居区,各式各样的屋顶在阳光下显得光辉灿烂极了。
这里是幽暗沼泽,泥泞不堪。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里也拥有着供养晦暗曼生的绝佳养分,对一部分人来说是天堂也说不定。
有点生存经验的正常横滨人都知道,平时要离擂钵街远一点。
这样一来,普通市民不了解擂钵街,不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吗?
佐佐城信子的裙角在风里扬起,她单手压住裙子,娴静而文雅的吐字习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这次的计划涉及到擂钵街,我也不会有来这里一游的机会。”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但仔细探究下去未免令人发笑。
谁家的普通人会胆大到向黑手党内部的资料文件伸手?
又是谁家的普通人会面不改色的找上情报贩子的门,开口就是谈合作?
如此想想,这“普通人”的名头,是无论如何也安不到佐佐城信子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