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一闪,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的后背稳稳接住了险些摔倒的林悦兮。
林悦兮惊魂未定地抓住他肩膀,发现这孩子的身板比看起来结实得多,像堵会移动的小城墙。可等她站稳,少年立刻又退开三步之远,手中举着桃子,眼睛紧紧盯着楚逸尘,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非要他吃一口不可。
楚逸尘看着少年执拗的模样,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副“这可怎么下口”的嫌弃表情,拔腿就要往屋内躲去。
“桃——”少年拖长声调,举着那个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桃子,如同一道黑色的小旋风,朝着他追了上去。
这少年的轻功实在是了得,身形灵动,楚逸尘明明三步并作两步,却硬是被他堵在了门框上,进退不得。
林悦兮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滑稽的画面,抿嘴偷笑。平日里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主将,此刻竟被一个比自己小上七八岁的小孩子逼得走投无路,背紧紧贴在门板上,满脸写着“造孽啊”。
少年分毫不让,楚逸尘实在拗不过,脸上露出一副视死如归、像是要吃毒药般的表情,极不情愿地在桃子另一端咬了一小口。
少年立刻眉开眼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笑容灿烂得仿若漠北最烈的阳光。
“我去换件衣服。”楚逸尘趁机赶紧溜进屋里。
“给。”少年突然把手中的桃子塞给林悦兮,语气硬邦邦,“楚哥哥咬过。不浪费。”
林悦兮不容分说地被迫接受了这个饱经沧桑的桃子,发现被楚逸尘咬过的地方还留着清晰的牙印。她还没缓过神,只听少年倏而抬头问道:“你会抢走楚哥哥吗?”
“咳……我……”林悦兮话刚出口,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算了。反正。”少年自顾自地打断她,从怀里又摸出个完整的桃子,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你。打不过我。”说完“嗖”地窜上房梁,轻巧得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眨眼间便把林悦兮一个人晾在了原地,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少女仰头望着晃动的茅草屋顶,听见上面一阵“咔嚓、咔嚓”的啃桃声。里屋忽然传来楚逸尘的喊声:“三川!你又在我衣柜里藏桃子了是不是!”
房梁上的啃桃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慌乱的窸窣声。林悦兮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抬脚朝着屋内走去。
当她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定在原地,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屋内的一切——紫檀木的月洞门架子床上悬着雨过天青色的纱帐,窗边竟还摆着张黄花梨的书案,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个越窑青瓷笔洗。这哪里是普通的山村小屋,分明就是一间布置精致、充满雅趣的豪华雅间!
“主将,这是……”她手指拂过梳妆台上嵌着的螺钿铜镜,镜面上光洁如水,清晰地映照出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红唇。
楚逸尘正倚在雕花屏风旁解开外衫,闻言头也不抬:“买下来了。”腰带被他随手一抛,精准地挂在了门后的鎏金螭纹钩上。
“买……买下来?”林悦兮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头顶绘着折枝梅的承尘,“你是说……屋子?!”
话一出口,少女立马意识到自己未称“主将”,立刻羞愧地低下了头。
楚逸尘并不恼,轻“嗯”一声,抬眼看她,嘴角挂着那种让人牙痒的浅笑,“三间。省得某人编的草席半夜散架,传出去,说本将苛待近侍。”
林悦兮耳根一热,昨夜她睡在草席上,确实在半夜翻身时被草茎扎醒了。可他居然在这个小村里买下了这整座三舍小屋?!正想问他,忽见窗棂外闪过少年的身影,三川正扒着窗台往里张望,手里还攥着半个桃子。
“聂三娘……呢?”少女强装镇定,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一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眼睛的余光却悄悄观察着楚逸尘的反应。
“搬走了。”楚逸尘神色平静,从袖中抖出串钥匙,递在她掌心,“她原就是这儿的包租婆,以后,这儿归你……。”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林悦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话本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啪”的一声,怔怔地落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定睛一看,竟是《将军夜宠小娇妻》。
空气瞬间凝固。
“这是。。。。。”楚逸尘的指尖僵在半空,几乎窒息般地盯着画册封面。
一幅墨迹淋漓的画映入眼帘,画中是一个被按在墙上、裸露半肩的女子,姿态香艳撩人。图案旁,赫然题着“聂三娘秘藏”五个张扬的大字。
三川从门外探进脑袋:“看。”
这傻小子总爱说单字,眼睛却亮晶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林悦兮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一时分不清,他的意思是楚逸尘看过,还是说要让他们两人看。
楚逸尘见状,连忙将其收至身后,一时窘迫,转头看向三川,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说道:“怎么没把东西收拾干净?”
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悦兮投来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只觉愈发尴尬。喉结微微滚动,忙不迭地开口解释,语速不自觉地加快:“这几日都在忙着搬家的事,估计是聂三娘走得匆忙,没把她的东西收拾干净,才落下了这个。”
“屋里的家具……”林悦兮慌忙转移话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该不会是聂三娘用过的……吧?”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聂三娘揉着肩膀说“你那兄长……倒是勇猛得很”时暧昧的眼神。
“旧家具都让她连夜搬走了。”男人抬脚踢了踢眼前的红木圆凳,“这些都是次日新置的。”
林悦兮怔怔地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茶罐上绘着的比目鱼纹,罐盖与罐身严丝合缝地对齐,就像他总能把出人意料的事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头:“那这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