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给士兵们讲解除锈原理的林悦兮，一转头，正撞见刺头大咧咧解开裤带的动作，吓得浑身汗毛倒立，整个人几乎被弹飞般地跳了起来。
“你、你想干嘛？！”她的音调陡然拔高，连忙背过身去，双手紧紧攥住衣襟，心跳如擂鼓。
刺头见她反应这么大，挠了挠头，一脸惭愧地解释道：“我昨夜里摸黑溜进你帐中，往你被子上撒了泡尿。现在想着，也该往自己身上撒一泡，算是扯平，我娘说过，欠了债就要还，这样谁也不欠谁的！”
林悦兮听了，一时哭笑不得。
这个刺头看着难缠，没想到竟憨直得近乎幼稚。
她余光瞥见周围士兵投来的视线，喉头发紧：“不用不用！你快把裤子穿好！这样子成何体统！”
刺头却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大家都是兄弟，露个鸟来怕个鸟？”
听他这么一说，林悦兮死死盯着地面斑驳的草叶，耳尖烧得发烫，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赶紧吓唬道：“主将最厌军容不整，你莫要连累大伙儿挨鞭子！”
刺头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手忙脚乱地系好裤带，嘴里还嘟囔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把裤子穿起来，可不是怕主将，是不想连累大家！”
他系好裤带，又拍了拍胸膛，郑重其事地说道：“兄弟，之前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一定会弥补的！”
见他这副模样，林悦兮心中既无奈又好笑，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你想弥补，不如把你多的衣裳借我穿穿。我这身单衣，实在抵不住这寒气。”说着，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见林悦兮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愈发显得单薄可怜，刺头二话不说，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衣来，粗手粗脚地罩在她身上：“给！我这衣裳不算厚实，但保准也冻不着你！”
宽大外衣笼住她单薄的肩头，袖口差不多快直垂到膝弯，刺头歪头打量着裹在深褐军衣里的小个子，忽然拍腿大笑：“哈哈，活像山雀钻进了熊皮囊！”笑着笑着又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早知你瘦得跟豆芽似的，我就不往你被窝倒尿了。。。。。。”
周围的士兵见状，纷纷对着他哄笑起来：“你这衣服给人家穿，怕不是能当被子用了！哈哈……”
刺头却不以为意，拍了拍林悦兮的肩膀，豪气道：“以后冷了就跟我说，兄弟这衣裳多的是！”
说话间，他转身对着周围的士兵得意地宣布：“以后，这位小兄弟就是我亲兄弟，谁要是再敢欺负他，先到我这里来试试。“
说着，一把将林悦兮搂在肩头，郑重其事地对她道：“这营中要是再有人为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林悦兮尴尬地从他的臂弯下绕出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王铁柱！”刺头把刚刚被林悦兮擦亮的大刀往肩上一扛，骄傲的自我介绍。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悦兮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想起自己罚抄军规时李二狗举的例子，原来此人就是那个窜稀没忍住，被罚去给战马编了三天鞭子之人。
王铁柱没看出她的心思，只见她笑得开心，自个儿也跟着嘿嘿乐起来。
这一天的行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林悦兮发现，身边这些看似凶神恶煞的士兵，实则不过是一群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他们的情绪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所谓那些刁难人的心思，与其说是恶意，倒不如说是未经世事的恶作剧，简单且幼稚，毫无复杂的算计可言。
他们之前对自己的诸多刁难，究其根源，是内心深处那份不甘心在作祟。先前之所以对她敌视，不过是不愿意她一个“败者”能与他们为伍。他们在乎的，是身为胜利者的那份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林悦兮本就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所以，她故意放低姿态，言语间总是带着几分谦逊和恭敬。
她会在他们炫耀自己勇猛时，适时地露出钦佩的神情；也会在他们抱怨行军辛苦时，轻声附和几句。她明白，这些少年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衬托他们“胜者”身份的人。而她，恰好给了他们这种满足。
如此一来，士兵们也渐渐发现，这个起初被他们视为眼中钉的小个子，非但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相处起来反而格外舒服。大家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巨大转变，从最初的刁难，变得越来越热情，人人都想跟她称兄道弟。
队伍的行进速度比预想中慢了许多，有时候一天的功夫，走走停停，根本走不出多远。
这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新兵们，个个都盼着早些一展身手。可每次有人忍不住去问百夫长，得到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主将自有安排，稍安勿躁，耐心听命。”
不用打拼，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们顿时觉得无所事事，每日区区几十里的平坦山路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挑战，于是，开始找些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有人提议帮庄十一洗衣服，毕竟她身板小，看着就让人心疼。还有的士兵轮流帮她一边走着一边牵扯着晒衣裳，那画面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发笑。
眼看十余天过去了，军练还没有一点对阵的意味，新兵们开始暗暗抱怨起来。
“主将到底怎么想的？这速度，怕是连乌龟都赶得上！”
“从前都是骑马领帅，听说主将这次坐的是轿子呢！”
“可不是嘛，这一趟军练，怕是要变成‘躺练’了！”
“咱们是来当兵的，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么磨磨蹭蹭的，算什么军练？”
有人觉得这样轻松些，倒也乐得自在，比如林悦兮；可更多的小伙子们却感到不爽，觉得没有争斗和挑战的日子，实在提不起劲来。
队伍中的怨气越来越重。
看着大伙无精打采的样子，林悦兮突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