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咸阳宫麒麟殿。
百官依序入列，队列整齐，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几分。
昨日朝堂之上，监国公子雷霆手段处置御史冯远、中大夫赵成之事，余波未平，不少人看向殿中那道年轻身影时，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敬畏和忌惮。
今日御座空悬。内侍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朝会，由监国殿下将闾主持，长公子扶苏协同辅政。”
此言一出，队列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陛下缺席却又安排了长公子扶苏出来辅政？
这其中的意味，让不少心思活络的官员暗自揣摩起来。
将闾神色平静地走到御座之上坐下，目光扫过下方百官，声音沉稳：“陛下偶感不适，诸位大人不必担忧。今日朝会照常进行，长兄，请。”
扶苏对着将闾微微颔首，走到他身侧，面带一贯的温和儒雅，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环视一周，朗声道：“诸位大人，父皇圣体安康乃国之大幸。然国事繁重，不可一日无纲纪。如今三公之位，右丞相与御史大夫空缺已久，朝廷运转多有不便。不知监国殿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扶苏这话问得极有水平，既点明了问题，又表明尊重将闾的监国身份。
将闾尚未开口，队列中便有一人快步走出。
此人身着太仆朝服，面容普通，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平日里在朝堂上更是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启禀监国殿下，启禀长公子殿下！”那官员躬身行礼，声音却异常洪亮，“臣以为刚刚奉调回京的三川郡郡守李由大人，文韬武略，才干卓绝，足以胜任御史大夫一职！”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都愣了一下，纷纷侧目看向这位平日里的“闷葫芦”。
今天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
李由？
这个名字让更多人心中一动。那可是当朝丞相李斯的儿子！
李由本人就站在队列前列，听到有人举荐自己，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只是微微躬身，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将闾的目光在那名举荐的官员脸上一扫而过，心中了然。
此人名叫郑平，乃是当年力主分封制的旧臣之后，平日里看似低调，实则与李斯一脉暗通款曲。
今日跳出来举荐李由，恐怕是得了李斯的指示，想趁着右丞相和御史大夫两个关键位置空缺之际，抢先占据一个。
扶苏无意将问题抛出，郑平立刻接话举荐李由，这些人倒是挑准时机。
郑平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其他官员按捺不住，纷纷出列。
“殿下，臣以为廷尉属官王启华执法严明，刚正不阿，可担御史大夫之重任！”
“殿下，卫尉少尉刘安老成持重，熟悉朝廷典章，乃右丞相的不二人选！”
“殿下，臣举荐治粟内史……”
一时间大殿之上如同炸开了锅，各方势力纷纷推出自己的人选，争夺这两个炙手可热的位置。
有的人言辞恳切，列举种种功绩；
有的人则暗中贬低对手，抬高自己人；
更有甚者，开始引经据典，试图从法理上证明自己推荐的人选更具正统性。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嗡嗡的议论声和争辩声不绝于耳，颇有几分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架势。
站在大殿的蒙毅和杜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急切。
蒙毅往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被将闾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制止了。
杜周也张了张嘴，同样收到了将闾的示意，只得按捺住性子，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将闾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然地看着下方争得面红耳赤的官员们，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队列前方的李由身上。